「您……沒事吧?」
瘦弱的男孩,山崖邊的草屋。床上躺著咧開衣服的鬼爺,一道長達一尺的傷口,從左肩一直劃到右肋,皮肉都翻了出來,男孩拿著一把稻草灰一樣的藥粉,撒在傷口上。
藥粉每次落在鬼爺身上,他就哆嗦一下。
嘴裡咬著條浸濕后擰下的毛巾,牙齒深深的咬進了毛巾里。
男孩替他擦到額角的汗,提著一個堆滿冰疙瘩的木桶走到外面。屋外有個葯爐,上面煎著葯。他將葯倒到木桶里,眼看著冰塊變成了黑色的水。又搖晃著提到屋裡,把鬼爺的腳放到木桶里。
沒多久,一陣氣霧從木桶里升起。
鬼爺也漸漸平靜了,嘴一松,毛巾掉到地上。
男孩撿起毛巾,走到屋外的井邊搓洗好了,掛著一旁的竹竿上。便滿臉憂心的坐在床邊,瞧著呼吸平緩的鬼爺。
他是鬼爺撿來的孩子,養了半年,在這鬼山上,就他和男孩相依為命。
鬼爺還給他改了名字,原來的名字早就棄了,七歲,也該是要學些東西的年紀了。
「阿魚……」
天色漸晚,月亮浮上天空,鬼爺醒來張嘴喊了聲。
男孩就從椅子上跳起:「爺爺!你沒事了吧?」
「死不了。」
鬼爺讓阿魚扶他坐好,低頭瞧著止住血后,結上疤的創口,心下苦澀。
好厲害的神兵,要不是見機得快,這條老命就交代在那裡了。
這幽冥本來就是個高手,有了神兵如虎添翼,看來就是傷好了,看到他也要繞道走。要不然這一交手,就是生死相搏,不好辦吶。
「爺爺,是誰打傷你的?」
「你不用知道。」
鬼爺不想在阿魚的心裡種下仇恨的種子,他知道,阿魚這一輩子也干不掉幽冥,何苦到時把這孩子的命也給搭上。
阿魚不服:「可是爺爺,你不是說男子漢要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嗎?」
「一碼歸一碼,有的仇,是不用報的。老天會收了他。」
阿魚一愣:「是嗎?」
鬼爺微笑聲,摸著阿魚的腦袋說:「晚上吃什麼?」
「打了只野兔,剝了皮,把它放爐上烤著了,我已經吃過了,我去給爺爺端進來。」
從中間剝開的野兔,腦袋已沒了,剩下四條腿和胸脯肉,內臟也一點不剩,鬼爺一看就知是阿魚把那些吃了,留下好的給他。
「你這孩子,你長身體的時候,你多吃些,」鬼爺從褲子里摸出一張卡,「你下山去買些滋補品,我要在山上休養一段時間。」
「好的。」
阿魚背著個比他個頭還大的籮筐,腰后插了根削尖了頭的細竹,迎著夜色往山下走。
鬼山,又叫背陰山,在華南郊區一處荒僻的地方,常說這地方晚上鬧鬼,山勢又陡峭,白天到山上來的人都少,晚上就更沒幾個人了。
鬼爺住在山上倒安全,阿魚也放心。
山腳下有間小超市,店主是一對來華南打工的夫妻,原想著發大財,這十幾年過去,在這生了孩子,發財的夢也破滅了,開這小超市養家糊口。
阿魚進來時,老闆娘正抱著剛生的二胎在那喂米粥,看他來了,就笑說:「阿魚,你叔呢?」
「槐姐,那不是我叔,是我爺爺。」
老闆娘就笑,鬼爺怎麼瞧也不像是阿魚爺爺,面上瞧著年輕。
「要買什麼?」
「您這有補品嗎?燕窩人蔘什麼的,要有活雞,給抓兩隻。」
老闆娘就朝後頭喊:「孩他爹,給抓兩隻母雞。」
小超市後面還養著些雞鴨,得省著過日子,雖說這附近村裡的人,哪家不養,可一些來這裡遊玩的小年輕,都愛在這裡買了,拿去燒烤。
「燕窩啥的,阿魚你自己去拿,就在後面的架子上。」
「好嘞。」
阿魚一背身,就從超市外進來兩個人,一男一女。
那男的穿著藍t恤,七分褲,腳上踏著拖鞋,一頭金髮,嘴裡叼著根中華煙,手攬在一樣一頭金髮的女孩腰上。進來走了幾步,還把手滑到女孩的臀上掐了下,才跟老闆娘說:「有水嗎?來一箱農夫山泉。」
「三十五,門口那就是。」
「三十五?我在市裡買就是十五,尼瑪是訛人吧?」
老闆娘皺眉說:「我們這就是這個價,十五可買不到。」
「買不到?老子就不信了。」
年輕人摸出一張十塊,一張五塊,皺皺的票子往桌上一扔,抱起礦泉水就往外走。
「孩他爹,快過來!」
老闆還在後面抓了雞要殺,一聽妻子喊,提著刀就過來了,那年輕人就站在車前,車旁還有兩個男的,像著他的同伴。
後備廂打開了,他正準備要把礦泉水放上去。
「咋回事?」
「孩他爹,他扔下十五就要買一箱水,你快攔住他。」
阿魚正提了幾盒人蔘走到櫃檯那,眼睛往外一瞟,那年輕人就看他:「看尼瑪!」
老闆跑上去一手提刀,一手就要拉箱子。
「幹什麼?拿刀!你想死是不是?」
那年輕人突然衝到駕駛室拿出一把手槍,走過來,就抵在老闆的額頭上。
老闆嚇了一跳,扔下水不管,就跑進去。
老闆娘也嚇得夠嗆,抱著孩子往屋裡跑。
那年輕人還不依不饒,衝進來,一把拎起老闆的衣領,將他摁在收銀台上,槍就對著他的太陽穴。
「老子花錢買你的水就是給你臉了,特莫別給臉不要臉!你想死是吧?老子成全你!」
那年輕人的同伴上來,把老闆的菜刀揪下往他臉那比劃了下,就喊:「雷子,走啦。」
年輕人抓著老闆的頭往收銀台上撞了下,才轉身把槍往腰后一插,眼睛就瞪著阿魚:「還看,你特莫也想死?」
阿魚低下頭,那女孩就笑:「你嚇個小孩做什麼?」
「他敢瞪我,我不能吼他?你瞧瞧他,買人蔘,這特莫一盒幾百呢,行啊,小鬼,口袋裡有錢是吧?」
年輕人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摸阿魚的褲袋。
他那兩個男同伴都在笑,連那女孩都笑嘻嘻的,想著這一路油錢可不少,能弄些錢把路費都省了。
雷子的手才放進褲袋,胸口就一痛,人像是壓在彈簧上,被一股大力推開,一條血箭更從胸前飛出,如一串珠子滴在地上。
他人也連退數步,捂著胸,看著從指縫裡滲出的血,一臉不敢置信。
那還在笑著的同伴一下驚住了,跑上去扶住他,就回頭瞪視提著細竹,牙齒還在發抖的阿魚。
那女孩更是發出尖叫,把頭還暈著的老闆驚醒了。
「阿魚,快跑!」
阿魚搖頭,雖然很害怕,但他還是上前了一步,竹尖抵著雷子同伴的腦袋:「錢都是爺爺讓我給他買補品的,你們不該亂摸……你們也不該嚇槐姐,她才生了寶寶,身子很虛的。」
「我草泥馬!」
其中一個同伴低頭去摸雷子腰上的槍,手還沒碰到槍,就是一陣劇痛,整隻手掌被竹尖刺穿。
望著掌心的窟窿,那人抓著手大聲的叫:「我的手,我草,我的手這是怎麼了?」
另一人拖著雷子就往外走,想要出去再拿槍,誰想腳才挪了兩步,喉嚨一痛,人就跪倒在地,血汩汩的從喉頭噴出,像是沒關緊的水龍頭。
女孩發瘋似的尖叫著跑出小超市,跳上駕駛位,就想開車逃離這裡。
手剎才摁下,一張臉孔就出現在車窗外。
「你跑什麼?爺爺說過後,要就不要動手,動手就不能留活口。」
砰!
車窗被細竹刺碎,竹尖從女孩左邊的太陽穴穿到右邊,她眼睛瞪得大大的,額角嘴裡都流出一串串的血。
撲!
阿魚抽出細竹,走回到小超市,又是接連兩下將雷子跟他的同伴殺掉,在雷子的衣服上將細竹擦乾淨。
老闆已嚇得面無人色了,人站在那裡瑟瑟發抖,他像第一次認識阿魚,他實在想不通這個七歲的男孩,怎麼殺了這麼多人,還能面不改色。
「就要這些人蔘和燕窩,噢,對了,還要些小米。」
阿魚把細竹插回腰后,走到架子上拿了幾袋一斤裝的小米,嘴裡喃喃著說:「亂殺人,爺爺會罵我的,哎,不能告訴他,唔,這些小米好像不錯啊,給爺爺煮些人蔘小米粥。」
老闆不知該不該報警,等阿魚過來讓他結賬,他才回過神來,刷卡簽名,又幫阿魚放在背簍里裝好,看他離開走遠。
老闆娘槐姐跑出來一看差點暈過去。
「孩他爹,這事你不能說,你沒發現嗎?阿魚走路的時候沒影子。」
「嚇,你說啥?你不是想說阿魚是鬼吧?」
「我看多半都是,要不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怎麼會……」
老闆娘看阿魚又走回來,把嘴用力的掩住。
「槐姐,我忘買手紙了,」阿魚憨憨的笑著,「再拿一卷,再刷次卡吧。」
「孩他爹還不去買阿魚拿?」槐姐推了他吧,失魂落魄的老闆馬上跑去拿了一提手紙。
等阿魚再次離開超市,老闆就拍著胸口說:「我擔心他殺人滅口。」
「瞎說,阿魚怎麼會。」老闆娘槐姐也不敢確定,就推了把丈夫,「還是報警吧。」
「嗯。」
回到草屋那,都已經是凌晨了,鬼爺雙腿浸在變曖的葯桶里,看阿魚回來,鼻子一嗅就哼道:「殺人了?」
「在山腳下的超市遇到幾個拿槍的混蛋。」
鬼爺沒責怪他,只是問:「怕不怕?」
「不怕,爺爺,您說過的,要是害怕,就不要做殺手。」
鬼爺欣賞的點頭,眼睛就凝在阿魚的後背,又低頭看了一眼傷口。
「想不想去市裡幫爺爺殺個人?」
阿魚掏背簍的手一頓,回頭看著鬼爺,堅定的說:「想。」
「好孩子,果然沒辜負爺爺的培養。」
僅僅半年,那個奄奄一息的少年,就已有了鬼爺當年的風範,他不由得又是欣慰,又是得意。
要殺人,哪還有比一個少年合適,平常人誰會對這種七八歲的男孩提防?
「要殺誰?」
「一個女人,你能下得了手嗎?」
阿魚露出個笑容:「我今天殺的人里,就有個女孩呢。」
鬼爺笑了:「這是人名和地址,你有十天的時間。」
「葉傾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