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潮，一下衝垮了他可以在心頭壘砌起來的高山，直面沖著他壓倒性的涌過來。

他從來沒覺得當年自己做錯過什麼，他甚至怨恨憎惡了這個從那時開始就不言不語安靜得叫他覺得沒有一點生氣的女孩兒，他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出了這麼多事，看她一個人孤苦伶仃把她帶回來收養她，給她教育條件給她這一切安逸。

這兩年多，將近三年來，直到幾個月前他還是無法對她平復下來那種心境，看到現在什麼都不記得的她，他卻總是能想起當年比她現在年紀還要小，仗著年紀小看著無害而做出叫他作嘔永遠梗在心頭消散不去的噁心事情。

他看到她就總是能想起她沉默寡言坐在那裡安靜發獃的樣子，不跟他說一句話，卻能不聲不響對他做那樣的事情……他那個時候覺得她真是可恨，一個才十五歲的女孩子，怎麼心可以污臟到這種地步？

後來她就失憶了，醫生說她經歷了巨大的精神創傷，身體產生了應激性保護反應，所以她忘記了一切事情，看著他的眼神也是陌生帶著忐忑的，開始像一個十五歲的孩子看陌生人時的眼神了。

她無處可去，他至終沒辦法冷血得把她扔下，就帶了回來，但是心裡始終不能親近她一分，始終覺得她噁心又可惡。

這兩年多來不曾親近她，知道近幾個月，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開始自己湊著挨近她，見不得她親近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甚至是自己的母親。

他看著她嬌俏也恬靜的樣子，時不時會想起來，這個女孩子在比她現在還要小的時候就已經是屬於他陸湛的了，他開始莫名其妙得改變了此前的作風，竟然希望她開心，能親近起自己來。

以前打從收養她的那刻做的打算漸漸不被他自己想起，他本來是想要她來Ｃ國生活，他供她念完大學供她獨立，從此之後就跟她脫離關係，仁至義盡他再也不想再看到她。

但是他現在卻完全不想了，他想要一直留著她，留她在自己的身邊。

而就在這一刻，她高燒夢魘都是以前的事情，這麼直白得說出這些她此前從來沒有說出過的話，他突然心口像是被什麼猛踩上了一腳，巨大的窒息感伴著疼痛和不安襲來。

他好像錯了……他意識到自己好像錯了……

他頭一次覺得自己冷血荒誕錯得離譜……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她那時也才不過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他沒去想過她那時的境遇，只是憑著她所做的事情一個勁的厭惡她。

她那個時候甚至從不敢拿正眼看他，他不知道她心裡有多痛有多苦有多害怕，因為……因為那個時候他拖著她去引產，對……她不聲不響有了他的孩子，他知道的時候已經有五個多月了，只能引產流掉。

到了那個時候她也一句話都沒有對他說過，沒哭過也沒掙扎過像個木頭娃娃一樣摳著指甲任人擺布。

他當時震驚但是也覺得鬆了口氣，只覺得這樣也省事了，這個女孩子沒心沒肺的所以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甚至在她做好手術失憶之後他還懷疑過她是她的陰謀，是她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