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梔雅在聽到那一段音頻后,她就陷入了昏睡里,這一睡就是兩天兩夜,一直沒有蘇醒的跡象。
滕世雄一直守護在床邊。
他笨拙地學習著古庭燎寫的治療日誌,還有他留下的一些視頻。
學習了,他就在滕小詩的身上做實驗。
有時候手腳輕重不好把握,把個滕小詩痛得嗷嗷大叫。
當天,滕小詩身上就青一塊紫一塊,更嚴重的是,他身子上到處突突地跳,還拉肚子,頭暈眼花,痛了好幾天。
滕世雄見他這般,就在自己身上做實驗,一隻手按著另外一隻手,又在身上,每一個地方做著實驗。
自己身上不好實驗的,他就讓滕小詩在他身上嘗試,他在掌握力度。
唐梔雅睡了2天,滕世雄練習這些技能也痛了兩天兩夜。
一張蠟黃的臉,都沒了人樣兒。
深夜時分。
幽幽的燈光照耀在床邊,唐梔雅的身影覆蓋在一片迷霧中,她的側臉上打著濃濃的陰影,好像是深夜裡孤眠的鳥。
滕世雄深深看著床榻上的女人,腦海里回蕩著屬於他們曾經在一起的歲月。
可惜,不管怎麼回憶,總是淡淡的。
她的影子在他心間是稀鬆又模糊的。
好像他以前沒有對她怎麼用心過,一顆男人的心放在寧涓涓身上,把身邊最值得他去愛的女人給忽略掉了。
也難怪歐熙熙一直罵他是大渣男。
這兩天里,歐熙熙和滕九延都不待見他,想趕他走。
歐熙熙更是直接說:「老渣男,如果不是我古叔叔讓你留下來,我早讓古靈趕你走了。」
滕九延更是毫不猶豫地點頭。
看著他們那樣子,就像看一個窮凶極惡的匪徒。
他心底也很難過。
但是他要贖罪。
曾經他犯下的過錯,險些連累了整個滕家,若不是有滕九延撐住,加上歐熙熙強勢助力,滕家可能就真玩完了。
滕家在上一代就找人妒恨。
火種營既是滕家的保護傘,同時也把滕家放在火炭上燒烤。
一個可以凌駕於一切之上的存在,哪裡不招人妒恨。
別說沈天豐布局幾十年,上一代,上上代都遭遇過這種打擊,所謂的「獵滕計劃」是從好幾代之前就開始的。
滕家祖輩就告誡每一代家主,一定要跟總統府那邊保持距離。
多少代的努力,把滕家打造成今天的存在,一次次破滅了「獵滕計劃」,沒想到這一代險些著了道。
而他就是獵滕計劃里最大的破綻。
以前他總不可一世,認為自己是很成功的,還一再教訓兒子,試圖把兒子訓練成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若不是梔雅一直暗中護著滕九延,恐怕這個兒子也會變成跟他一樣的混帳。
從不知反省自己,從不會反省自己。
在遭遇了寧涓涓后,他感受到徹頭徹尾的失敗。
梔雅寧願選擇忘記他,選擇古庭燎,開始一份新的生活,也不要他,種種失敗讓他深刻意識到自己就是個大傻帽。
他有什麼資格去教訓兒子,他又有什麼資格來說自己是個深情的男人?
沒有,什麼也沒有。
剩下的人生,他要用所有的時間來求得梔雅的原諒,為自己的罪過接受所有的懲罰。
「庭燎……」
一聲低語。
唐梔雅輕聲的呼喚,壓抑著的低沉,落在滕世雄耳中,宛如地獄里的鬱氣,讓他好半天喘不過氣來。
「梔雅。」滕世雄輕聲呼喚。
他說著就上前去抓她的手。
誰知,不等他碰到她,就被她狠狠甩開。
「你滾開。」唐梔雅尖聲道。
她驟然站起身來,指著滕世雄鼻子道:「如果不是你,庭燎會放棄我嗎?他會選擇獨自一人面對死亡嗎?你就是個混蛋,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滕世雄低聲道。
他這輩子從不低頭,從不認錯。
就算是犯錯了,他寧願接受鞭撻,寧願活活受折磨,被人揍死,也絕對不會說「對不起」這三個字。
他也想不到有一天,這三個字會從他嘴裡發出。
但是,這一刻,唯有這三個字才能表達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滾啊!」唐梔雅嘶吼著。
她連連咳嗽著。
連喉嚨上的發聲器都被震開了。
「庭燎——」
然後,她卻可以說出幾個字來,雖然嗓音很低很低,可是不依靠發聲器,她的聲音也能擴散開。
唐梔雅摸著自己的喉嚨。
她心痛如絞。
這一切都是庭燎送給她最寶貴的禮物。
但是他卻……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她又一次控制不住地失聲痛哭。
想念古庭燎,想見到他,想問他過得好不好,想問問他還痛不痛。
她,她,終究是對滕世雄外的一個人動了心。
摸著自己的心臟,她感受著跳動,才知道自己還活著。
怎麼可以這樣?
疼痛瀰漫著,怎麼也驅散不掉。
她一想到古庭燎的溫潤的眸,他剋制的模樣,他揚起的嘴角,他清淡又寡慾的鼻,怎麼樣都透著一股吸引人心的魅力。
上天為什麼要這麼殘忍?
他是那麼好的一個人,他的醫術救了那麼多人,讓一個個病入膏肓的人恢復了正常人的生活。
難道這樣一個好人就不該長命百歲嗎?
唐梔雅淚流滿面。
她深深喘了一口氣,好半天才抬起一雙無神的眼,看著滕世雄。
黑眸里落滿空泛的光。
徐徐的,她的唇瓣開啟,嘴裡一句滅心的話吐了出來。
「滕世雄,我不愛你了!」
轟!
滅頂之災驟然襲來。
滕世雄一個窒息,仰頭一下子倒在地板上。
看著他倒地,唐梔雅心底沒有像以前那樣的焦急。
她淡淡對著門外的人道:「把他送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他。」
心如止水,莫過於此。
愛不到自己想愛的人,那就相忘於江湖吧。
她說不愛了,就是不愛了。
古庭燎,你到底在哪裡呢?
唐梔雅坐起身來,看著窗戶外的黑夜。
漫漫黑夜,再無任何光明,連月兒也不見了身影,黑暗得一塌糊塗。
也許這一刻,古庭燎的人生就是這般光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