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見秦瑛說話這麼不客氣，心裡比黃連還要苦，強忍著才沒有哭出來，可是卻又不甘心，她雖然不懂這些事，可也是爹娘嬌養了十幾年的女兒，當初吳氏拿了羅錦言的嫁妝來說事，爹娘為了她嫁過來不至於太丟臉，東挪西湊才給她湊齊讓吳氏滿意的嫁妝。

所以她不能就這樣算了，她和秦瑛新婚燕爾，以後還有一輩子要過。

想到這裡，何氏鼓足勇氣，問道：「三爺，我不懂，你就教教我吧，那天你也說讓我常到九芝衚衕走動的，我若是什麼都不懂，以後還要讓人笑話啊，再說我看大嫂人很好，待人和顏悅色，沒有一點兒當家主母的嚴厲，一看就是很好說話的。」

秦瑛深深地看著何氏，這要多沒心沒肺，才會認為羅錦言是個好說話的？

他想了想，還是耐著性子說道：「大嫂那樣說，是提醒你不要不知輕重。在揚州能做的事，在京城卻不行。你們還年輕，不是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你們若是辦義學，會被說成沽名釣譽，嘩眾取寵。再說秦家有秦氏族學，很多人削尖腦袋也擠不進來，你們是秦家媳婦，卻辦個義學，這是要和族學叫板，還是要打那些人的臉啊。」

何氏這才恍然大悟，她不由面紅耳赤：「三爺，我不是，我真不是故意的。」

秦瑛嘆了口氣，道：「這也不怪你，你嫁過來后，家裡沒有長輩能教你，大嫂喜歡辦宴會，你沒事就過去幫幫忙，跟在她身邊少說多聽，唉，家裡的事你也知道，我今年要下場，以後要仰仗族裡的事情還多著。」

聲音卻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何氏呆了呆，有些不敢相信，成親快三個月了，除了剛進門的那三天，秦瑛和她說話就是冷口冷臉的，今天她犯了錯，秦瑛非但沒有訓斥她，還和顏悅色地教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書房裡出來的，她抬頭看看天，太陽沒從西邊出來啊。

她問乳母：「你說我若是以後經常像這樣找三爺拿主意，他會不會對我越來越好了？」

乳母看著自家姑娘這張並不出色的臉，實在不忍心再刺激她，聽說三爺原本有個外室，因著沒有分家，人也不能養在外面，所以那女人要麼住在莊子里，要麼就在帽沿衚衕服侍三爺，兩人好得蜜裡調油。那女子是揚州瘦馬出身，又在翠花衚衕里待過，有的是手段，自家姑娘哪裡比得上啊。

乳母嘆了口氣，眼睜睜看著何氏歡天喜地跑回屋子了。

這叫什麼事啊，早知秦家小二房是這樣的，當初她就是磕頭磕死，也要求了老爺太太別把姑娘嫁過來。

秦珏終於回來了。

羅錦言抱著他的腰，哼哼唧唧，秦珏笑著親親她，湊在她耳邊問她：「想我了？」

羅錦言點頭：「想你，特別想。」

秦珏受寵若驚了，記憶中只有在問起酸梅湯時，惜惜才是這樣的語氣「想喝，特別想。」

他正想抱著羅錦言好好親熱親熱，羅錦言卻已經在推他：「快去洗澡，身上都是宮裡的味兒，我聞著不舒服。」

宮裡的味兒？

宮裡什麼味兒？

不過羅錦言懷孕以後，鼻子比湯圓還要靈，秦珏當然不會和她拗著，把自己從裡到外洗得香噴噴的。

屏退身邊服侍的，羅錦言問起宮裡的事，秦珏道：「宮裡沒有任何風聲，古淑妃失蹤的事並沒有傳開，坤秀宮裡也封鎖了消息。昨天李家的事定下之後，皇上便說淑妃娘娘病重，我想這幾天就要詔告天下了。」

李家的事，就是李大公子和李怡的事了。

秦珏見羅錦言的神情凝重起來，便笑著說道：「多虧我還沒給你請封四品孺人的封誥，否則你還要進宮哭喪，不過若是皇上給淑妃追封皇后，那就要有二十七天的孝期，你讓綵衣坊新做的那些衣裳先不能穿了。」

羅錦言直皺眉，她竟然要給趙極的妃子穿孝？

最可恨的是，那妃子還活得好好的。

她膈應得不成，坐在那裡嘟著嘴不說話。

秦珏還以為她是因為不能穿漂亮衣裳才彆扭的，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忽然想起還有一件高興的事，就把皇帝要封他們次子四品僉事的事說了出來。

原以為羅錦言會眉開眼笑，沒想到羅錦言是不嘟嘴了，眉毛卻擰起來了：「趙極也太草率了，給文官家的子弟封個武職？」

秦珏笑著用手指把她的眉頭撫平，道：「當年皇上就想給我恩封，我說要去參加科舉，就沒有要。那天皇上又想起了這件事，聽說你有了身孕，便就給了這個恩封。」

君無戲言，只要秦珏能有次子，這個恩封是跑不了的。

前世時，趙極就對秦珏莫名其妙地喜歡，別說是四品武職，那時秦珏若是有兒子，想弄個三品的恩封也沒有問題。

羅錦言就問起李家的事，秦珏道：「這些日子倒不會有何舉動，但淑妃娘娘的喪事之後，內閣要有變動了。」

古淑妃的事還要壓著蓋著，這個時候當然不會處置李家。

但是喪禮過後，李家也就到頭了。

羅錦言記起前世時，同德二十七年，李文忠就完了，後來去了一趟宣府，弄了個通敵的罪名，不久便死在詔獄，李家發配三千里，之後再也沒有聽說過他們家的事。

這一世很多事情都改變了，羅錦言還以為李文忠逃過同德二十七年的劫數，能夠在內閣里混到致仕呢，卻沒想到還是沒有逃脫前世的下場。

可能比前世還要慘。

幾天後，淑妃娘娘薨。

趙極追封淑妃為孝貞懿安恭純慈誠佐天弘聖皇后。

這和前世古嬈的謚號是一樣的。

羅錦言揚揚眉，這下子古嬈是死得透透的了。

緊接著，羅錦言又聽說了兩件事。

一件是得孝貞皇后器重的司籍女官李怡殉主，孫婕妤到慈恩寺剔度。

另一件就是皇帝感念李司籍孝烈，特許其父親、一位叔父、嫡親兄長、兩個弟弟，以及四名堂兄弟，共計九人，去皇陵侍奉先帝。

羅錦言猜想著，這位孫婕妤可能就是趙宥送進宮裡接替古嬈的人，古嬈要提撥她，就會讓她住在坤秀宮裡，皇帝要追封古嬈為皇后，那麼坤秀宮裡就不能留下一個活口，這位孫婕妤可能挺招趙極喜歡的，把她打發到慈恩寺里去了。

慈恩寺是太祖時孝敬太后清修之處，宗室之中的女子若是想清修或是出家，都是到那裡。

李怡之死是應該的，倒也沒有意外。

可是她的父兄去皇陵侍奉先帝是怎麼回事？

這是誰出的餿主意？

他們又不是皇室宗親，到那裡侍奉先帝是要凈身的。

礙於古嬈的事不能聲張，趙極不能正大光明把李家滅門，他有的是辦法對付李家，也不用把李家一堆男丁咔嚓了吧？

三個月後，致仕返鄉的李文忠一家，在路上遇到強盜，全家老小一個不剩，全部死於非命，反倒是守皇陵的幾位苟活下來了。

不過，這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