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錦言難得的整夜沒睡，早上起來時眼下一片烏青。夏至急得不成，羅錦言要喝酸梅湯，她也沒有拒絕，親自到灶上，用烏梅子煮了，熱騰騰端過來。

羅錦言看到冒著熱氣的酸梅湯，就沒有胃口了，勉強喝了兩口，就推到一邊了。

這下好了，她徹底沒有想吃的東西了。

她想了想，把白九娘叫過來：「告訴張小小，我要見古嬈。」

白九娘嚇了一跳，古嬈是古淑妃的閨名。

聽張小小的口氣，古淑妃雖然讓她辦事，可也沒有見過她，都是古淑妃身邊的大宮女古明偷偷出宮與她聯繫。

且，古淑妃就是想出來，沒有皇帝允許也不行。

可這是羅錦言吩咐的，她還是迅速去了關押張小小的地方，把羅錦言說的話複述一遍。

原以為張小小會說不行，卻沒想到張小小隻是想了想，道：「我試試吧。」

僅這四個字，白九娘就明白了，難怪大奶奶信不過張小小，這女子肯定還有事情瞞著大奶奶。

羅錦言懶得再問張小小，她要直接見古嬈。

張小小這種女人，有的是辦法。

對付這種人，只要讓她去做，而不要問她怎麼做。

羅錦言相信，秦珏也是這樣想的，否則他不會留下張小小這隻女王蜂。

果然，比羅錦言預想的還要快，兩天後她便見到了古嬈。

二十四衙門裡，只有針工局是在宮外，羅錦言的騾車停在針工局不遠處的一條巷子里。

沒過多久，依然做中年婦人打扮的張小小快步過來，隔著車簾說道：「奶奶，人來了。」

羅錦言嗯了一聲，充當車把式的方金牛一甩鞭子，騾車走出巷子，與迎面而來的另一輛騾車停在一處，兩架車身靠得很近。

「古嬈？」隔著車窗，羅錦言問道。

另一輛騾車裡的人顯然對這個稱呼有些奇怪，她頓了一下才道：「你要見本宮？」

羅錦言冷笑：「蠢貨，你比我想像的還要蠢！」

她根本不知道那輛車上的是不是古嬈，但即使來的人不是古嬈，也一定是古嬈的親信，比如那個古明。

「放肆，你竟敢對本宮如此無禮？「對方低聲喝斥。

羅錦言才不怕她。秦珏能把張小小收為己用，一定找到了張小小的死穴，因此張小小不會暴露秦珏的身份，也就不會把羅錦言牽扯出來。

以張小小的本事，有的是辦法不讓古嬈知道這輛車上坐的是什麼人。

羅錦言輕蔑地笑道：「你身懷秘術，本來不能懷上孩子，所以當你有了身孕之後，擔心保不住，便相信李道子能為你驅凶化吉，他告訴你河間是鳳棲之地，你是鳳命之人，所以你到了那裡就能安全無憂，對不對？」

對面車上的人靜了靜，接著不悅道：「李道長沒有說，是本宮猜的。再說本宮確實被人下毒了，多虧李道長相救，本宮才化險為夷。」

羅錦言閉上眼睛，難怪前世你那麼得寵，卻鬥不過一個失寵多年的李貴妃。

你懷了孩子便整天提心弔膽，又擔心宮裡會有人下手害你，連大夫也信不過，稍有不適便懷疑自己被人下毒，這時李道子送你一碗符水，你喝下去沒有死，便真的以為被人救了。

不過你也不算太蠢，前世李道子的符水，宮裡但凡有頭有臉的，誰沒喝過？

趙極英明神武，不也是深信多虧李道子，他才能老來得子，有了趙思嗎？

李道子仙風道骨，一副神仙派頭，傳說中的呂洞賓想來也不過如此。

如果不是古嬈要去河間，羅錦言打死也不會把河間算命的李半仙和李道子聯繫起來。

「你不想留在宮裡了？」羅錦言問道。

對面的人嘆了口氣：「本宮活不長了，可本宮不能把孩子留在宮裡，可我......」

「你怕你捱不到把他生下來的那一天，從京城到河間府不過幾天路程，你想借著河間的好風水，把孩子生下來。」羅錦言幽幽地說道。

這一刻她相信對面的人就是古嬈。

前世，她也曾經這樣想過，她懷上趙思時，還沒有冊封，若想害她並非難事，曾經一度她不敢用藥，更信不過大夫，恨不得逃出宮裡，和孩子一起做個普通人。

她的背後只是想升官發財的羅家，而古嬈背後則是瑞王府。

古嬈的恐懼比她更多，更大。

「你孤苦伶仃，命如草芥，這個孩子是你唯一的血脈，只要他能好好活著，即使你死了，也是值得的，可是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又怎能在宮裡活下去呢，所以你要把他生在宮外，對嗎？」

「你是誰？你怎麼知道？」對面車上的女子驚愕地問道。

羅錦言嘆了口氣，她當然知道，前世她附身白牡丹上時，曾經後悔為何沒在懷著趙思時逃出宮去。

「我是能幫你的人，但你要告訴我，是誰把李道子引見給你的。」

「宗室營里有個僕婦病得要死了，主家怕過病氣把她送走，半路上遇到李道長，喝了符水后，病就慢慢好了。一時在宗室營里傳為佳話，很多人請李道長登門。」

羅錦言明白了，古嬈懷相不好，就有宗室營的命婦向她引見了李道子，李道子看出她杯弓蛇影，自是處處說到她的心坎上了。

異族女子進了大周皇宮，能活到今天也真是不容易。

古嬈是假扮成為淑妃娘娘到針工局裡辦事的宮女，這才得以出宮，她是胡人，能夠逃過盤查委實不易，更是不敢在外面多耽擱，與羅錦言見過一面便匆匆回宮。

她剛剛在自己的坤秀宮裡坐定，宮女便告訴她：「娘娘，李司籍來給您請安了。」

古嬈心中一松，原本緊張的心情也放鬆下來，李司籍是尚儀局的女官李怡，李怡還沒進宮時，就很得她的喜歡。李怡精通琴棋書畫，經史子籍，卻又沒有大家閨秀的清高，知道她認識的漢字不多，便常常把史書里的故事講給她聽，而宮裡的嬪妃們，卻常常在背後恥笑她是蠻夷生藩。只有李怡從不會這樣，李怡甚至幫她從漢人的古書里搜羅資料，幫她編排漢人的舞蹈，有一次她跳給皇帝看，皇帝很高興，說她越來越長進了。

加之李怡的祖父李文忠又曾經幫過她，因此，在宮裡，除了古明，李怡就是古嬈最親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