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男人畢恭畢敬開口:「太太,這是肖先生剛才吩咐我們從書房搬出來的,都是一些書籍。」
星爾點了點頭,那幾個人正要離開,星爾卻又開了口:「等一下。」
她走過去,將那紙箱子打開來,果不其然,裡面都是她在他書房見到過的那些琳琅滿目的建築類書籍。
星爾心頭卻是一片平靜,她隨手翻了翻,看到了那一本梁思成編撰的《營造法式》,就是這一本書,封皮都一模一樣,她那一日因為碰了這一本書,惹得他動了一場大怒。
她很好奇,只是從前,為了不讓他生氣,她把所有的好奇心都壓了下來,可是現在,無所謂了。
她伸手把那一本書拿了出來:「我正想看看這本書,先留在我這裡吧。」
這又不算什麼事兒,誰不知道他們家太太最得先生的寵愛,別說是一本書,就算是價值連城的孤本太太撕著玩,也算不得什麼。
星爾拿了書,那幾人就抱了箱子離開了。
「蘇蘇。」星爾卻把書遞給了蘇蘇:「先放你包里,等會兒回房間再給我。」
蘇蘇瞧著她臉色平靜至極,卻莫名覺得山雨欲來。
她自然是一心站在星爾這邊的,當即就拿了書放入自己的包中,星爾對她一笑,有朋友真好,無論什麼時候,有朋友在,總是讓人覺得心裡溫暖安慰。
趙媽的廚藝很棒。
也許是因為有蘇蘇陪著的緣故,星爾今日胃口格外的好一些,蕭庭月瞧著她吃了小半碗米飯,又喝了一碗湯,心中也不由得微微鬆了一口氣。
趙媽更是高興的不行,連連說道:「這能吃得下東西,就說明是快好了,明天趙媽還給您做好吃的,太太您可趕緊好起來吧,先生都瘦了兩圈了……」
星爾擱了碗筷,抬眸看了蕭庭月一眼,唇角笑意淡淡:「那趙媽也給蕭叔叔煲點湯,讓他好好補一補。」
蕭庭月眉眼間神色柔和,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發頂:「你好了,我自然也就好了,用不著補。」
星爾沒有躲閃,也沒有如往日那樣,只要他流露出寵溺關愛的神色,她的瞳仁就會明亮起來,她的笑容依舊是那樣淡淡的,卻溫婉的和她判若兩人。
蕭庭月心中覺得古怪,可星爾卻已經拉了蘇蘇站起身來:「我和蘇蘇上樓上說會兒話,一會兒她就要回去了。」
蕭庭月剛想說什麼,星爾卻道:「我們女孩子說話呢,蕭叔叔你不要上來。」
蕭庭月對她,自然是無有不應。
看著兩人手拉手上了樓,蕭庭月亦是起身離開了餐廳。
肖城進來道:「先生,那些東西全都處理乾淨了。」
他親眼看著一把火把那些書籍全都燒光了。
而他的手下人,自然也沒有多嘴到太太拿了一本書,也趕緊給自己的上司彙報一番。
蕭庭月擺了擺手,肖城轉身出了別墅。
二層的卧房裡,一片靜寂。
溫軟的風吹過窗幔,光影像是撩動的手指,在玫瑰藍的夜色里浮動。
那一本《營造法式》翻開了封皮,露出來夾在其中的一張合照。
男的高大英俊,正是風華正茂的好年華。
女的靈慧自信,笑容燦爛甜蜜。
他們依偎在一起,靠的那麼緊,男人的手掌牢牢的摟住女人的肩膀,女人的臉頰靠在男人的肩上。
他們都在笑,身後是湛藍的天幕和明媚的陽光。
就這一刻,他們心中也許都在想著天長地久。
就這一刻,他們彼此都是對方的深愛。
那一行小字逐漸的模糊了。
攜阿芷於京都奈良。
攜阿芷於京都奈良……
星爾緩緩的抬起手來,緩緩的將手捂在臉上。
這樣類似的照片還有很多吧。
許寒雪寄來的那一張。
攜阿芷重遊母校故地……
也許還有更多,蓉城,美國,天南地北,無數個城市,無數個地方。
她差點翻開這本書的時候,他們已經在一起了。
她是他合約上的妻子,她在苦苦追逐著他,死纏爛打著不肯放手。
為什麼那一刻沒有再早一分鐘,早上一分鐘,她翻開這本書,她看到這照片,她明白這一切的一切,她及早的退步抽身,是不是就不會有今日?
她不會像盛若蘭那樣,擁有一個孩子,卻又不得不失去。
她不會重蹈她母親的覆轍,命運,然後讓自己變成如今這般面目全非的模樣?
「星爾……」
蘇蘇心裡一陣的生疼,她心疼星爾,可她卻又不知道能為自己的好閨蜜做一些什麼。
蘇蘇只能抱住了星爾,一下一下,輕輕的撫著她的肩背:「星爾,你要是想哭就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
星爾緩緩的把雙手放下來,她的掌心裡一片乾澀,她說,蘇蘇,你看,我連眼淚都沒有了。
真正疼到極致的時候,是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眼淚又是什麼?
有眼淚,是有希望,對那個人還存著希望和依戀。
可當你疼到哭都哭不出的時候,你的心和你的身體,其實已經幫你解開了答案。
分開吧,放棄吧,星爾。
星爾讓蘇蘇把這本書和照片都帶走了。
蕭庭月回來卧室的時候,星爾對他說了一句:「蕭叔叔,你幫我先辦休學吧,我現在這樣的身體,回去上課也吃不消,不過是白耽誤時間和精力。」
蕭庭月走到她面前蹲下來,握了她的手,她的手指冰涼徹骨,他不由蹙了眉:「怎麼這麼涼?」
「也許是氣血不活,身子太虛弱的緣故吧。」
「那就在家好好休息,學校那邊我會處理妥當,你什麼時候想回去再回去。」
「嗯。」
星爾輕輕點了點頭:「我想睡了。」
「要洗澡嗎?」蕭庭月知道她愛乾淨,將她攔腰抱了起來向浴室走去。
她如今還暫時不能泡浴缸,只能淋浴簡單的沖洗一番。
回家來之後,每一天洗澡都是他親力親為。
溫暖的熱水從頭頂緩緩的流下,蕭庭月一邊低聲的詢問著水溫,一邊小心翼翼的將她圈在懷中。溫水從她身上衝下來,流到地上的時候,卻是一片淡淡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