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捲來,落在她烏黑濃密長發上,林涵多想伸手幫她拂掉。
「那我送你到校門口,好不好?」
星爾想要拒絕,可是抬起臉,看到那年輕男孩眼底破碎的光芒,她終究還是心內嘆了一聲。
何德何能,要林涵對她這般念念不忘。
若他知曉她實則是什麼樣的人,他還會喜歡她嗎?
若他知曉她早已與別的男人有染,他還會將她放在心中無法釋懷嗎?
「那……走吧。」
她將書包背在身後,林涵與她比肩走下樓,她個子不再長了,就定格在之前記憶中的模樣。
可他卻又長高了一些,林涵低頭就看到她柔軟發頂,她不說話時看起來乖巧極了,可一開口,一動怒,卻又是另外模樣。
校園裡鋪滿了薄薄一層雪,兩個人的腳印在雪地上歪歪扭扭。
林涵多想這一條路永遠沒有盡頭,雪染白了他們的頭髮,他們就這樣走到白頭去。
星爾不說話,林涵也不說話,就這樣沉默走到了校門口。
星爾的腳步卻忽然頓住了。
校門外停著一輛黑色賓利,車牌異常的熟悉,她似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抬手揉了揉,睜大了眼睛看去。
漸漸的,她的眸子里有耀眼璀璨光芒溢出,歡喜的笑掛在唇角,卻是再也抑制不住。
林涵看著她的小臉驀地生動起來,那樣由衷的歡喜,他願用一切去換她這樣對他笑……
「星爾……」
林涵喃喃輕喚,星爾卻已經不管不顧的向著那車子衝去。
林涵立在原地,飛雪將他的身影逐漸籠罩,他的視線也變的模糊起來。
他心愛的女孩兒,正歡喜無比的向著她喜歡的人奔去。
可他只能站在這裡,看著她離他越來越遠。
東子忍不住笑著回頭看向車後排的蕭庭月:「四小姐跑的可真快……」
冬日裡穿的稍微厚一些,雪白的大衣雪白的圍巾,她就像是一隻小兔子一樣。
蕭庭月卻忽然低低冷哼了一聲:「開車!」
東子一怔,「先生……」
蕭庭月長眉微揚:「怎麼,你端誰的飯碗?」
得,他再也不多話了。
東子轉過身去,發動引擎,車輪飛轉,揚起飛雪,星爾怔怔定住腳步,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他的車子在自己面前發動,調轉車頭,然後……
直接開走了?
神經病啊!
星爾氣的重重跺腳,這人究竟是想幹什麼?千載難逢第一次來接她放學,卻原來是玩她的?
蕭庭月卻抬手扯了領帶,只覺得腹內一片躁鬱。
不可否認,方才姜星爾和那個男生在雪中並肩走來的時候,倒真的賞心悅目的緊。
只是,她大約是忘記了他們那一紙合約上都說了什麼。
一邊兒歪纏著他勾引著他說喜歡他愛他,一邊也不耽誤在學校勾搭小鮮肉。
姜星爾這兩面三刀沒羞沒躁的本事,他也只能說自愧不如。
虧得他還專程來接她,這樣的事兒,以後也休想再有第二次了。
「先生,咱們這是去哪兒?」
東子一邊開車一邊詢問,卻遲遲未曾加速。
後視鏡里看著那一道小小身影,以為她還會像從前一樣追著先生的車子跑,可今日,那道身影卻站在那裡沒有動。
蕭庭月臉色沉沉:「先回宅子。」
東子應聲,車子漸漸加速向前駛去。
星爾怏怏站在雪地里,眼睜睜看著車輪揚起迷茫飛雪,漸漸的,那黑色車子卻已經看不到了,她不由得懊喪嘆了一聲。
方才有多麼歡喜,此刻就有多麼失落,蕭庭月難得來接她一次……
「星爾……你要去哪裡,不如我送你吧?」
林涵的聲音在星爾身後緩緩響起,星爾垂頭站著,好一會兒才搖搖頭:「不用了林涵,你走吧。」
「以後……也不要再來找我。」
「星爾……」
「我不值得你喜歡,林涵,就算你再來找我,我也不會再見你了。」
星爾沒有回頭,抬步向前走去。
這雪下的越來越大,漸漸模糊了路人的視線,林涵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久到這飛雪已經凝霜,久到他再也看不清她的身影。
姜星爾,你知不知道,有時深夜醒來,我會忍不住的祈禱上天,讓我重回我們初遇那一日,讓我不要遇到你……
雪將她的烏髮染成一片霜白,鼻尖凍的早已通紅麻木,雙腳也好似沒了知覺。
星爾沿著長長的街一直向前走,身後的腳印淺淺淡淡蜿蜒漫長。
口袋裡手機叮叮咚咚的響,星爾戴著手套,手指也凍的僵硬,指尖哈了熱氣劃開手機:「喂……」
「姜星爾,你是預備把自己凍死在大街上,然後讓我給你收屍善後?」
「蕭庭月……」
星爾腳步怔怔停下,她捏著手機茫然四顧,那原本無光沉寂的眼瞳里忽地躍起火光灼灼。
「蕭庭月!」
星爾直接扔了手機,像是撲火的飛蛾,向著那離她足有十米遠的黑色車子飛奔而去。
蕭庭月坐在車中,東子握著方向盤一動不動坐著,姜星爾飛奔而來這一幕,就像是刻在了人的心頭一樣讓人印象深刻。
從十六歲懵懂的情竇初開,到十八歲一腔孤勇的數次告白。
再到今後無數個寂寞的歲月,她都是這樣的身姿,義無反顧的撲入先生的世界。
若她能活一百歲,那麼生命十分之一的時光都這般烈烈燃成了灰燼。
他不知曉一個人該有著怎樣的勇敢,才會撞的頭破血流也不後退一步。
他只知曉,縱然先生從不肯承認,可那麼漫長的歲月里,他露出笑容最多的時候,卻還是姜星爾在他身邊的時候。
那個小小的身影直接撲到了後車窗上,蕭庭月看到她凍的紅腫的雙手在玻璃上劃下纖細的痕迹,然後是她璀璨的笑臉,漸漸的清晰,放大。
她歡快的跳著蹦著,像是滿足的不得了的小孩子,蕭庭月捏著手機的手緩緩落下。
東子在後視鏡里看到先生那一雙幽深的眼瞳里,有著淡淡的,不易讓人覺察到的一抹柔色,他雖坐著不動,唇角微微綳出疏離冷漠的姿態,可眼神卻騙不了人。
東子聽到他的心底發出微微的輕嘆。這樣年輕的女孩兒,這樣炙熱的愛意,又有誰能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