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禹森並不了解馬哲對76號的情感，這裡有無盡的回憶和難以抹去的痕迹，但面對大勢，不得不無奈地做出妥協。

「你沒有別的房子嗎？以你現在的條件買套房子綽綽有餘，這樣吧，我在新華路還有套房子，300多平，很少去住，你要不嫌棄就搬過去吧。」

「謝謝，不用。」

馬哲已經贖回了孟瑤的別墅，想著等她回來搬過去住。

「哦，或者說你想在那個地段買房子，我幫你看看。」

「真的不用了。」

聶禹森沒再強求，看了看錶道：「我的航班該起飛了，那我先走了。」說著，起身伸出了手。

馬哲連忙起身握了握手，笑著道：「一路順風。」

臨走時，聶禹森又道：「真不打算和我幹嗎？」

馬哲再次委婉地拒絕了，道：「我想我們以後還會合作的。」

聶禹森重重握了下手，拍拍肩膀道：「珍重。」說完，提著包離去。

回到塢州已是晚上，一行人在李波飯店隨便吃了點，各自回了各家。托著疲倦的身子進了家門，馬哲躺在沙發上發獃。休息了一會兒正準備去洗澡時，鄧學明來了電話。

「馬哲，亞輝集團繼承權的案子後天開庭，你有沒有想要補充的？」

馬哲這段時間一直在忙別的，這事一直沒重視。道：「還是原來的方案嗎？」

「嗯。」

「按照原計劃進行。」

「好，到時候你來不來旁聽？」

馬哲想了想道：「我不去了，你一手操辦吧，完了告我結果就成。」

「那好，到時候再聯繫。」

掛了電話，馬哲又回到沙發前坐下，仔細思考著這起案子。按道理說，秦遠江和秦羽應該分得公司股份，畢竟是他們用時代的股份換來的。但想到死去的趙雅，他的心不能軟，必須得出一出這口惡氣。

正想著，有人敲門。

馬哲起身打開門，看到秦遠江站在門外，一點都不驚訝，道：「找我有事？」

這才幾天沒見面，秦遠江的頭髮全白了，眼神飄忽不定地道：「我能進去嗎？」

馬哲讓開了路，秦遠江佝僂著身體走了進來。

坐在沙發前沉默許久，秦遠江主動道：「我是為後天的案子而來的，能談談嗎？」

馬哲露出一絲苦笑道：「你覺得還有必要談嗎？」

「有，我想和你談談條件。」

馬哲臉色一變，神情嚴肅地道：「不用談了，直接找我律師吧。後天就要開庭，你可以到法庭上向法官陳訴你的條件，我是不會改變的，一分錢都別想多拿走。我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死去的趙雅以及她年邁的母親。」

秦遠江嘆了口氣，良久道：「馬哲啊，對於小雅的死，我也非常難過。特別是最近幾天，每天晚上都做惡夢。常常半夜驚醒，整宿整宿睡不著。看看我的頭髮，一夜之間全都白了。」

「不可否認，秦羽和趙雅的結合本來就是錯誤，是經濟利益的妥協，最重要的，秦羽還是喜歡小雅的。其實我並不看好她，一開始也不喜歡她，但後來的種種行為，我改變了注意。尤其是秦羽受傷后，沒日沒夜地守在床前伺候著。入獄后，沒有拋棄他，隻字未提離婚，而是繼續留下來。這樣好的女人那裡找去？正因為如此，才把公司的一切事務都交給她，我選擇了退居幕後，不參與公司管理，任由她自由發揮。那你說我不愛她嗎？」

「當然了，我知道你和她曾經的關係，她的死給你造成很大打擊，對於我的家庭而言同樣是致命打擊。秦羽關進了監獄，他母親一病不起，膝下又沒有子嗣，一個好好的家庭一下子崩塌，老天爺簡直對我太不公平。也許是懲戒吧，我認了。」

「現如今，下毒手的王衛東和他兒子已經鋃鐺入獄，可我始終高興不起來。到底圖了什麼，非要造成今天這個局面嗎？或許我當年不要太強勢，也不至於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我現在才切身體會到什麼叫家破人亡，活生生地在我身上上演了。人都沒了，我要再多的錢有何用。所以，我今天是來和解的，打算撤訴。我不要一分錢，全都給小雅家。」

聽完秦遠江的懺悔，馬哲心裡五味雜陳。他說得沒錯，人都沒了，要再多錢有何用，能讓小雅起死回生嗎，不能了。

秦遠江拿起茶几上的煙哆嗦著手點燃，繼續道：「小雅雖然不在了，她依然是我們秦家的兒媳婦。活著的時候我沒有好好疼愛她，從現在開始我要贖罪，打算以她的名義成立一個基金會，把我個人的積蓄全部捐出去，用十年時間為貧困地方修建十所小學。繼續沿用她給公司的命名，叫亞輝小學。」

這一番話，馬哲徹底改變了最初的看法，秦遠江正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一開始他也想著以趙雅的名義搞一些公益活動，即便起不到什麼作用，但希望趙雅的名字留下美好的東西。

「你真打算這麼做？」

秦遠江錚錚地道：「我不是信口開河，而是深思熟慮的。我個人的積蓄還有2200萬，給我留下50萬養老，剩下的都交給你，你來幫我搞這項活動好嗎？」

秦遠江變化如此快，馬哲都不知該如何面對了。道：「不管你說得是真是假，我替趙雅謝謝你。」

秦遠江擠出一絲笑容，道：「這輩子我做的孽太多了，但趙雅改變了我。我沒力氣再幹了，也不想參與什麼了，只希望能安安穩穩地度過晚年。假如能熬到秦羽出獄，我就知足了。」

話音剛落，已是老淚縱橫。

馬哲遞上紙巾寬慰道：「會的。」

秦遠江擦掉眼淚起身道：「我就是來說這事的，時間不早了，就不打擾你休息了，告辭。」

「等等！」

「還有事嗎？」

「哦，沒有了。」

秦遠江點了點頭，佝僂著身體離去了。馬哲站在陽台上，看著他曾經偉岸的身軀漸漸消失在夜色中，心裡反而恨不起來。

這到底是誰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