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誰?」已經避到了樹后的李南風問。
「姓袁,叫袁婧,是個寡婦。她還有侄兒,叫袁縝。」晏衡一手撐著樹榦,另一手壓著她頭頂不讓她探出太多,以免暴露了形跡,接著便把打聽到的消息告訴了她。
「她那個侄兒雖然做著粗力氣活,但據我觀察,他應該是會武功的。
「劉坤的夫人雖說小門小戶的出身,但據說素日並不打什麼官腔,為人行事也不像劉坤,夫妻之間有磨擦就很正常。
「劉坤受惠於岳家,因此至今沒有侍妾通房,偏生這婦人姿色招人,又租著他們家院子,還是個寡婦,這老狗盯上了人家也不稀奇。
「所以要麼是這姑侄倆設了仙人跳,要麼是劉坤犯賤主動去招惹了人家。」
李南風聽到「仙人跳」時眉頭緊皺。晏衡的解釋有道理,否則也無法解釋這姑侄為何突然搬走,且劉坤又為何矢口不說是誰暗算的他。
但看起來端端正正的婦人會是個使仙人跳的主兒?若是,又何必穿得這麼簡樸,且看院子里晾的衣裳也沒有一件是鮮艷惹事兒的。
再想想,「袁縝」這名字聽著又有點耳熟,也不知道是不是哪裡出現過?
「姑姑,柴我劈好了,我出去了。」
這時候屋裡頭又走出個清瘦少年,一面披著衣一面走下台階。
李南風探頭看到這少年的臉,心下又是一驚!
「是他?!」
晏衡望著她:「你認識?」
「上回我盯梢宋國公夫人,在戲樓子遇上打鬥,打了陳將軍侄兒的就是他!」
李南風有點激動!
面前這少年跟當日到衙門裡來找李摯的少年可不就是同個人么!
難怪她覺得名字耳熟,袁縝,他可不就是叫袁縝么!
晏衡聽她說完,皺著眉去看這少年,十四五歲模樣,身上衣裳縫著補丁,但模樣竟然也十分過得去。他看了眼李南風,再仔細打量兩眼,道:「一個小老百姓,不過仗著力氣大點兒,居然也敢沖三品官動手,多半是個不顧後果的愣頭青。」
李南風白了他一眼:「人家穩著呢,在戲園子里被欺負得沒法了才還手。」
晏衡不信:「一個十幾歲的小毛頭能穩到哪兒去?」
「比你穩!」
晏衡氣結,頓一下,掉頭就走。
李南風轉身:「你去哪兒!」
「去找口茶喝喝!」再跟這婆娘一塊他能活活被氣死!
李南風壓根沒注意他,心思還在院里說話的姑侄身上呢。
上回就覺得袁縝手裡那玉不是粗劣之物,而且他們家還有匹汗血馬的後代,雖說是袁縝爺爺撿回來的戰馬吧,但能夠在戰地撿到好馬,而且還懂得伺養,這也不簡單啊!
而且他姑姑還懂星相曆法,再看看這樣脫俗的氣質,這怎麼著可都不像是平民百姓。
說他們玩仙人跳,她就更不能相信了!
一個養著汗血馬,又持著品相不錯的玉佩的人家,怎麼說也該是個有品格的人家啊!
晏衡話雖那麼說,腳卻沒動,催她道:「你進去不進去?」
李南風原先是想找到人之後問個水落石出的,但眼下發現是他們,她竟又不想問了。
上回袁縝在一個五品將軍的親戚面前都得委屈求曲,可見他們縱然有本事,卻沒有什麼勢力。
在這高官如雲的京城裡,沒有任何勢力,想平安過日子已經不容易,若是因為她的貿然造訪引起劉坤的警覺,她自己是不怕,就怕連累了這姑侄倆。
一個六部要員,要拿捏一雙平民,還是輕而易舉的。
她跟晏衡揮揮手,要走。
晏衡道:「不弄個清楚?」
「不找他們問,找劉坤!」
「劉坤?」晏衡一頓。
李南風往外走,一直上了馬車,才說道:「怎麼挨的打,沒人會比劉坤更清楚。」
「比如呢?」
李南風斜眼他:「比如,假稱有了袁家姑侄的住處,看他出不出來。」
劉坤若真是打袁婧的主意而被姑侄倆給打了,以他的性子必然會報復,那麼只要在放出消息之後他聞風而動,基本上就可以肯定是怎麼回事了。
「好主意!」晏衡撫掌,而後起身,「那你慢慢誘,我回家了。」
李南風一把拖住他:「你怎麼能走?你走了誰幫我送消息去給劉坤?!」
「這是你們家的事,又不關我的事!」晏衡來掰她的手指。
李南風就不放手:「沒你這麼半途而廢的!」
晏衡被她扯倒在坐榻上,四仰八叉罵道:「你個臭婆娘!」
……
劉坤傷幾乎都在臉上,養了四五天還不見好,心下越想越氣,一天能催問袁氏姑侄下落好幾回。
下晌看了會兒書,終於等來了家丁:「回老爺的話,有眉目了!
「有人說南城那一帶有個女相士,專門給人擇吉的,身邊帶著個少年,還會拳腳,聽著很像是袁氏姑侄!」
劉坤站起來:「快帶路!」
南城這邊因為地處南北要道,魚龍混雜,達官貴人們一向不好來此。
劉坤乘著馬車到了集市上,由家丁一指,果然遠遠瞧見街邊支了個小攤兒,攤主是個女的,戴著幃帽,旁邊也站了個戴斗笠的布衣少年,這不是那對姑侄還能是誰?
但出於謹慎,還是喊了人來:「你們過去,看看他們什麼反應。」
家丁們還沒走到攤子跟前,那女人和少年就飛快收起小攤往街口去了!
這下定然是那袁氏姑侄沒跑了!
「趕快去好好收拾他們!」劉坤顫手指道。
「那小寡婦還要不要帶來見老爺?」
「不用了!收拾完了趕他們出京師!」
一窗之隔的這邊,看到這一幕的李南風臉色陰沉陰沉地!
事到這步,劉坤怎麼挨的打還用得著說嗎?
「這個老狗!」她轉過身來。
「怎麼收拾?」晏衡問。
「這麼不要臉,閹了吧!」
晏衡腹下莫名一緊……
「算了,」臭婆娘大喘了一口氣,又道:「看起來皇上還沒打算治他,咱別給皇上拖後腿,讓人知道知道他這偽君子面目就行了。」
晏衡深深看了眼她,也學她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