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祈冷笑,蕭夫人已經完全鑽進了牛角尖,聽不進任何的勸,眼睛里只有不解沒有懊悔。
「祈兒……」蕭夫人掙扎著身子,幾乎用盡卑微的語氣看著蕭祈。
「你大姐,不能沒有犧牲之所啊,母親求求你,讓你大姐入土為安吧。」
蕭祈聞言嘴角諷意更深,頭也不迴轉身就走了,背影決絕。
蕭夫人怔怔,「祈兒!」
蕭祈越走越快,眼角泛起了淚光,努力的被逼了回去,望著天,一下子好像掙脫了束縛,狠狠的吐了口氣。
「把那些全部賣掉,一件不留,準備早日離京。」
蕭祈是一刻也不願再多呆了,貼身的嬤嬤勸道。
「二小姐,少夫人也在賣東西換銀票,肯定是要去汴州,投奔大少爺,咱們不如……」
蕭祈搖頭,「算了吧,若是昨日沒有進宮,興許還有幾分可能,有了銀錢,咱們去哪不成。」
「那林家那邊……」嬤嬤欲言又止,好似自己說錯了話。
蕭祈目光一閃,嘴裡念叨著什麼,微微彎唇。
「照我說的做吧,餘下的自有我來處理。」
蕭祈在路上恰好碰見了蕭老爺,蕭老爺手裡攥緊了幾疊銀票,遞給蕭祈。
「你帶著這些走吧,走得越遠越好,再也別回來了。」
蕭祈原本堅硬的心,一下子變得柔軟,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
「父親?」
蕭老爺深深的嘆息,「若是可以,就去你大哥那瞧瞧,是父親對不起他。」
蕭祈搖搖頭,「不是的,父親,大哥一定不會怪罪您的,女兒也是一樣。」
那一疊銀票足足百萬兩之多,蕭祈的手指都在發顫,很不是滋味。
「走吧,連夜就走,不要多呆,你大嫂也會走,記住父親說的話。」
蕭老爺說完,將銀票直接遞給了蕭祈,轉身就走,只留下蕭祈在發獃,手中緊握著銀票。
蕭祈深吸口氣,回到了房間后,稟退了所有丫鬟婆子,獨自一人坐在桌子前。
緩緩提筆,在一張紙下寫滿了字跡,直到嬤嬤來敲門,蕭祈才停了筆,將幾張紙裝進了錦囊中,恢復了氣息才道。
「進來吧。」
「二小姐,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咱們什麼時候啟程?」
蕭祈蹙眉,「只帶些個別的衣服首飾就行了,剩下的房契地契賣了銀子,全部留給父親吧,臨走前,我還要再去個地方,安排下馬車,餘下的人直接在城門外等候即可。」
「是。」
蕭祈換了一身衣裳,帶著丫鬟坐上了馬車,臨走前深深的看了眼蕭府,放下帘子。
「走吧。」
莫約半個時辰后,馬車停在了京都府尹處,蕭祈敲響了鐘鼓。
說來也巧,蘇三爺正巧辦案回來。
「什麼人在此擊鼓?」
蕭祈回眸,「小女子蕭祈,蕭家二女,有要事拜見大人。」
蘇三爺有幾分印象,「進去吧。」
蕭祈跟著蘇三爺進了府衙,蘇三爺一抬眸,「什麼事?說吧!」
蕭祈將懷裡的錦囊遞給了蘇三爺,「民女聽父親勸告,特來此,將這些如實已告,只求大人再三日後打開。」
蘇三爺蹙眉。
「情非得已,望大人成全。」蕭祈跪了下來。
蘇三爺點點頭,「你先起來吧,放這裡吧,本官答應了。」
「多謝大人。」
蕭祈前腳一走,蘇三爺琢磨著錦囊有些好奇,后又想想剛才的話,就沒打開。
「去,把這個送進宮。」
蘇晗近日也在密切關注蕭府和瑾安侯府,一切風吹草動,都應該告訴她。
東宮內
蘇晗蹲著身子,哄著小公主,小公主起初還有些不習慣,漸漸的時日長了,就習慣了。
只是夜裡還有些哭鬧,喜歡粘著蘇晗,軟軟的叫著蘇晗姨母,粉雕玉琢。
蘇晗看著小公主,就想起了曦姐兒,這麼多日子不見,怪想念的,只不過特殊時期,蘇晗也不敢讓凌氏進宮。
「太子妃,老爺來信了。」
蘇晗聞言放下小公主,「乖,跟著畫珠去玩,好不好,姨母要歇一會,一會再陪你。」
「好!」小公主奶聲奶氣的點點頭。
「真乖!」
畫珠聞言,牽著小公主四處溜達,低聲逗弄小公主,惹得小公主時不時的笑。
蘇晗也跟著笑了笑,接過錦囊,拆開一看,頓時變了臉色。
「這是什麼時候送來的?」
「就在半個時辰前,蕭家二姑娘吩咐,三日後才能打開。」青書道。
蘇晗勾著唇,「好!再等等,半日後,讓父親想辦法將這個消息透給瀘州知府,帶兵去查!不容有半點閃失。」
「是。」
青書接過信間,掃了眼,嚇了一跳。
鐵礦?
林家發現鐵礦密而不報,私自掩藏,這可是死罪!
蘇晗挑唇,她倒要看看瑾安侯府這次怎麼翻身。
「太子妃,好消息!」衛津跑了進來,滿臉喜色,手裡捧著信封。
蘇晗心裡咯噔一下,臉上帶著笑意,趕緊拆開了信封。
戚曜和夜瀟寒聯手夾擊,百萬雄師逼的秦國步步退讓,勢如破竹,短短十幾日內,已經攻下三座城池,將上官黔城困在一片沙漠中。
不出幾日必有結果。
蘇晗欣喜若狂,「終於有消息了,太好了。」
「這麼說,要不了幾個月太子爺就能回來了。」青書也替蘇晗高興。
蘇晗淺淺一笑,「秦國不除,必生後患,無恥小輩,明初東楚皆有損傷,都需要修養,與咱們也好件好事,倒不如趁勝追擊,秦國百姓苦不堪言,原來若能歸順兩國,未必是件壞事。」
前世秦國一舉殲滅明初,合併為一國,連年征戰,四處抓壯丁。
瑾安侯沒少給秦國提供財物,斷了明初後路,至於於被吞併,慘遭滅國,明初所有的百姓,幾乎都成了奴隸,死傷無數。
這樣的人,怎麼配做帝王?
瑾安侯這顆毒瘤,是時候該拔出了。
次日
一封封奏摺積壓在景隆帝桌前,快馬加鞭數十封請奏,一波接一波。
景隆帝震怒,「林家發現鐵礦竟敢秘而不報,豈有此理!」
底下的大臣都驚呆了,鐵礦?
「皇上,自古以來鐵礦都是製造兵器的,林家莫不是要造反?」
「皇上,一定要嚴懲啊!」
底下大臣紛紛跟炸開了鍋似的,這麼這麼大的消息,他們怎麼一個字也不知道?
「回皇上話,這件事是蕭家秘密上奏,微臣派人打探,確有此事,才跟知府確認,特來稟告皇上。」
蘇三爺站出來緩緩道。
「蕭家?之前的鎮南伯?」
「沒錯,若是記得不錯,蕭家和瀘州林家是親家,這麼會舉報林家?難道是分贓不均?」
「已經不是親家了,林夫人親自入京都,送來休書,林公子早已另娶她人,兩者並無關聯。」蘇三爺道。
「原來如此。」
景隆帝緊眯著眸,厲聲道,「查!一定要嚴查,這礦何時發現,被挖走了多少,背後的主子又是誰,務必要查得清清楚楚,蘇愛卿,即日起,帶兵去瀘州,把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不得有誤!」
這要一查,務必會牽扯許多人出來。
朝堂上的動靜很快傳開了,景隆帝氣憤不已,若是背後牽扯之人,必將嚴懲,一時間弄得人心惶惶。
蕭老爺得知消息,愣了下,蘇三爺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蕭老爺。
「蕭老爺,這一次若屬實,皇上必將對蕭府嘉獎,蕭府舉薦有功,說不準會官復原職。」
蕭老爺搖了搖頭,「多謝蘇大人誇獎,我已無心官場,心繫田野,若能有機會離京,周遊各國,奉承老母,了無遺憾。」
蘇三爺瞧著蕭老爺的眉宇間的淡然不似作假,也跟著笑了笑。
「本官還有要事,先告辭!」
蕭老爺深吸口氣,心底劃過一抹欣慰,是蕭祈,一定是蕭祈舉報的。
全城的人都在討論這件事,唯獨瑾安侯府不知情。
蘇晗找了個借口,提前將蘇晚接了出來。
當晚,瑾安侯得知此事,臉色猛然大變,怒瞪著暗衛。
「你說什麼?」
「蘇大人今日清晨已經帶兵去了瀘州,瀘州那邊也已經被知府控制,包括整個林家。」
瑾安侯瞪大了眼,渾身一激靈,砰地一聲坐在了椅子上,額角緊冒著汗珠,背脊一涼。
「這件事怎麼會被人知道的?蠢貨!儘快去打探。瀘州知府是怎麼回事!一定要儘快,趕在蘇大人之前。」
瑾安侯目光湧現一抹殺意。
「是!」
一整夜,瑾安侯心跳如雷,怎麼也想不通,這件事怎麼會突然爆出來。
拳頭緊攥,握的緊緊的然後鬆開,來回反覆,手心裡全都是汗珠,心裡也是忐忑不安。
努力靜下心來,梳理這幾日發生的一切,都像是安排好了似的,讓人無法察覺。
「蘇晚……」
從蘇晚生產那日開始,不,是從青貴人入宮開始,就掉進了一個局。
砰!
瑾安侯猛的一拍桌子,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蘇晗!」
一定是蘇晗!
否則帶兵繳查的就不會是蘇三爺了。
一面打壓林家,逼的林家自亂陣腳,原本鞏固的三角,一下子被拆開,然後再逐個擊破。
好一招離間計!
瑾安侯緊眯著眸色,胸口不停的起伏,期待著宮裡能有什麼進展。
眨眼過去了兩日,蘇三爺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和瀘州知府一舉拿下林家,並搜查了不少鐵證,派兵將整個鐵礦全部包圍。
林家一出事,還沒等審問就直接把瑾安侯和敏淑長公主府牽扯進來。
景隆帝大怒,直接審問了瑾安侯,鐵證面前,瑾安侯無從抵賴,心如死灰的招認了。
「父皇,兒臣知罪。」瑾安侯沒有辯駁,直接招認。
「你好大的膽子!發現鐵礦,莫不是要造反?」景隆帝眸色一冷,越發的不待見瑾安侯。
「父皇,兒臣不敢,兒臣當初發現鐵礦時,並沒有想著據為己有,一時糊塗,再加上府中事多,並無不軌之心。」
瑾安侯堅持沒有私心,因為那鐵礦是前兩年發現的,並沒有採挖多少。
「兒臣並不知道那鐵礦多少,萬一只有表層一部分,上報給父皇,沒有挖到鐵礦,豈不是讓父皇白高興一場?」
瑾安侯字字珠璣,聽著有十分在理。
景隆帝差點就要被他矇混過去,直接將一封奏摺摔到瑾安侯身邊。
「你自己看看吧!」
瑾安侯深吸口氣,低頭撿起,緩緩打開,臉色頓時就變了。
「父皇冤枉啊,兒臣從未收受林家私賄,這是從何談起啊,一定是有人栽贓陷害!」
景隆帝冷笑,「栽贓陷害?這麼多天,朕一直在給你機會,原以為你是個聰明的,死到臨頭了,還敢嘴犟,你藏在南山小金庫,朕一早就清楚,瑾兒,你太叫朕失望了!」
瑾安侯臉色忽然大變,神色灰敗,癱在地上。
「你私下勾結秦國,不惜販賣國圖,一次次逼著邊城將領放水,讓秦國趁虛而入,三番兩次設計太子,朕給過你太多太多的機會了。」
景隆帝深吸口氣,滿眼都是失望。
「那父皇為何遲遲不肯動手?」瑾安侯反問。
景隆帝勾著唇,「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替代品就是替代品,朕,腦子還清楚著呢!」
瑾安侯苦笑,神色一凝,看向景隆帝,「父皇?當初冊封兒臣為太子,就是個幌子?大哥造反,身邊那個季昶也是您安排的吧?是您逼著兒臣回來,和大哥自相殘殺。」
這個問題,瑾安侯別的很久了,始終不願相信,兩個兒子的重量遠不及一個孫子。
景隆帝勾唇,「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不是嗎,西南戰亂在即,你竟敢拋下糧草,帶人回京,不是蠢是什麼?」
瑾安侯臉色一變,「可是父皇,那為什麼給我的錦武衛全都是假的?若非如此,兒臣又怎麼會斷了一隻胳膊?父皇,您好狠啊。」
自己猜想是一回事,親耳聽見景隆帝開口又是另外一回事。
瑾安侯實在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景隆帝冷笑,「自古以來,勝者者為王敗者為寇,你若登基,皇家子孫必然一個不留,殺意太重,朕不是沒有考慮過將錦武衛給你。」
「太子初去西北,你在路上埋伏了多少兵馬,太子被射中毒箭,差點一命嗚呼,都是拜你所賜,若將錦武衛給你,保不齊那一日,朕這條命就栽在你手裡。」
瑾安侯呼吸一窒,反譏道,「最是無情帝王家,太子又何嘗不是趕盡殺絕呢?」
「非也,潯王能完好無損的去了梁州,可見太子心地仁善,必將視天下百姓為重。」
瑾安侯語噎,潯王去梁州,只要戚曜想動手,潯王絕不可能活著回去,偏偏人家就平安的到了。
景隆帝緊眯著眸,沉聲道,「你知道為什麼朕,遲遲不肯將睿王斬首示眾嗎?」
瑾安侯抬眸。
「瑾兒,你大哥白白替你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你竟一點都不心虛嗎?」
景隆帝將一封奏摺摔在了瑾安侯面前,瑾安侯低頭。
是一封血書,字跡清晰,有些熟悉,分明就是睿王妃寫的,交代了不少關於瑾安侯的鐵證。
瑾安侯愣住了,「父皇!」
「別再叫朕父皇,朕沒有你這樣的兒子,心思毒辣心狠,不配人子,妄為人父,何況一國之君!」
景隆帝猛的一拍桌子,「來人啊,將瑾安侯押進大牢……」
話未落,瑾安侯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飛速上前,嘴角勾著冷笑,直奔景隆帝而去。
景隆帝眯著眸,神色淡淡,紋絲不動,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兩名暗衛上前,行蹤如鬼魅,一把踢掉了瑾安侯的手臂,另一個人極快的將瑾安侯制服。
短短眨眼之間,瑾安侯就被制服了,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景隆帝沉著臉,「將他武功廢除,壓入死牢,嚴加看管。」
「是!」
瑾安侯又恨又怒,死死的瞪著景隆帝,滿臉不甘心。
「帶走!」
景隆帝輕輕咳了咳嗓子,巾帕下,一抹鮮紅格外刺眼。
「皇上?」連公公嚇了一跳。
景隆帝搖搖頭,「無礙的,事情安排的怎麼樣了?」
「已經妥了,今日流言傳了出去,三日後迎回公主鳳棺。」
「三日……」景隆帝沉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