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場重回寧靜。

老舊的馬廄仍舊享受著肆虐的寒風。

高懸的明月依舊是多年前的明月，馬兒卻不再是當年的馬兒，人也不再是當年的人了……

龍清心出了一身汗，夏瑾柒扶著她去洗了澡，又看著她躺在床上，順手為她捏好被角。

「奶奶，您好好睡，有什麼事摁一下床頭的鈴鐺就會有人進來。」夏瑾柒將一條墜著鈴鐺的線拉到龍清心的跟前晃了晃，一陣清脆的鈴鐺聲便充斥在整間屋內。

龍清心點點頭，「你費心了。」

夏瑾柒只是笑了笑，轉過身準備去關燈，但下一秒手腕卻被抓住了。

下意識的回眸，就聽龍清心輕嘆了一聲，「孩子，奶奶有件事情想拜託你。」

龍清心的脾氣夏瑾柒多少還是知道一點的，連霍老爺子見了她，都得給幾分面子的，這會兒卻用這樣近乎哀求的語氣和自己說話……

夏瑾柒當即便道，「奶奶您說。」

「……」龍清心先是沉默了片刻，隨後才開口，但卻沒有直奔主題，而是朦朧了雙眼，說起了自己，「多少人都曾問過我，是否後悔當年執意要離婚。」

才聽了個開頭，夏瑾柒的心就咯噔了一下。

這些話，奶奶是從來不提起的……

可如今，卻主動說起了。

微驚之餘，夏瑾柒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默默的聽著。

龍清心又是一聲長嘆，「父親從小就跟我講花木蘭，平陽公主的故事，教導我女子也能如男兒一般剛強。我這一輩子，就是太過剛強，不懂得服軟，所以才會執拗的走到這一步。年輕的時候只知道自己遭到了背叛，那個人也永不可饒恕，心裡想的念的，都是對那個人的恨。如今老了，恨不動了，想的卻是那人的好了。」

說道後面，龍清心竟然微笑了起來。

也不知是在笑自己這一輩子的稀里糊塗，還是在笑命運的捉弄。

夏瑾柒看出她笑意中的幾分苦澀，擔心的握緊了她的手，輕喚，「奶奶……」

「你說，若是當初想著他的好，是不是就不會走到如今這步田地？」龍清心忽然回眸來看夏瑾柒，發問。

夏瑾柒是一慣想著爺爺奶奶能和好的，只因為她看得出來，奶奶的心裡，從未對爺爺忘情。

但真的當奶奶把這個問題拋給她的時候，她卻愣住了。

如果能再來一次，如果奶奶選擇了原諒，會怎麼樣？

爺爺會浪子回頭，還是有恃無恐，自此之後變本加厲？

誰也不知道。

「奶奶，過去的事情終究已經過去了，您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放寬心，好好休養。馬上就要過年了，到時候咱們一家人在一起，團團圓圓的，我們都陪著您。」夏瑾柒避開了問題的關鍵處，將話題繞遠了。

每個人都會被自己的過去纏繞，一點的回望能使人反思振作，可深陷其中，便會迷失了自己。

重點不是如果當初怎麼做，而是今後該怎麼做。

龍清心這樣通透的人，又怎麼會聽不出來夏瑾柒話里的意思呢？

她失神的望著某一處，輕聲呢喃，「是啊，都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