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爭之地。

逾八百位道祖與道尊齊聚，加上二十餘位超脫盡頭的至上強者，很多種族的道主肌體戰慄，腳步虛浮，即便是第五步的絕巔道主，也都在眺望遠方，露出驚疑之色，到底發生了什麼，歷代道祖居然降臨了道爭之地，這在道爭史上並不常見，而一旦發生……往往意味着動亂與血腥。

但就算是再強的絕巔道主，也不敢接近那片海域，那片時空海已經被徹底鎮壓，時空混沌如天塹，難以逾越，那彌散的超脫道韻，足以輕易抹殺超脫境下的任何生靈。

那是一片絕域！

歷代道祖與道尊封鎖了那裏，諸族很多老輩道主露出沉吟之色，這個紀元，哪一族會是動亂之源，他們心中有一些猜測，但也不敢妄斷。

而此刻絕域中，隨着初代真烏開口，各脈很多道祖眸光流轉，不過既然有至上強者開口了，且是正主，他們覺得，還是不要貿然插手，因為人族那兩位超脫盡頭的存在，道行同樣深不可測，他們雖然期待觀摩至上權柄的交鋒，卻也明白，餘韻期尚未過去，超脫盡頭的至上強者一旦交手，多半會引動淺海區深處，乃至深海區莫可名狀的異變。

不過，正如初代真烏所言，刀祖在掩蓋什麼？那段虛澹的記憶里，隕落的道尊是哪一位？那道拳光又是源自何人？

還是說，刀祖只是為了將真相限定在至上強者之間，會是那個仙道餘孽嗎？有道祖眸光自青衣少年身上掃過，隨即蹙眉，尚未徹底續接，無缺的仙道，如何能夠逆伐道尊，難道這無盡歲月過去，仙道又有未知的蛻變？

會是這個近年來聲名鵲起，年輕的人族天帝繼任者嗎？

又有道祖看向蘇乞年，可以肯定，至少擁有比肩超脫第五步的道行，但是否是那一拳的正主，九大人祖的超脫氣韻籠罩，他們無法窺破虛實。

也有人目光掃過石空，同樣身為來到時空天塹上的三大人族無缺象限之一，這位的存在感並不高，但身為那一脈的傳人，締造了諸神神座的古老傳承，哪怕是歷代道祖也十分忌憚，若說那疑似新的超脫之路，是源自這一脈，亦有極大的可能。

「老真烏，我等心知肚明，你死了兒子，但時過境遷，現在還想誅仙，眼下不是遠古末年，你們的手伸得太長了，必須付出代價。」

劍祖語氣清冷，周身劍韻如宇宙星河縈繞，他直視初代真烏，黑亮而深邃的眸子裏，隱約可見一方又一方宇宙生滅，唯有劍意永恆，他說話很不客氣，劍道鋒芒不見半分曲折，緊接着道：「所以四族道主死有餘辜，你們若是想要說法，那就不死不休，我等九大人祖即便身隕，你們可以估量一下，到底有幾個至上強者會被我等帶走。」

隨着劍祖話音落下，八方很多道祖心神劇震，雖然眼下得知，那位隕落的道尊為初代真烏的子嗣，但他們依然想不起來，而劍祖的語氣不疾不徐，從容而平靜，但字裏行間寧折不彎的至上鋒芒，卻令不少道祖眼角直跳。

自遠古之後，幾大人祖一直很低調，少有出手，但此刻這位太古劍祖甫一開口，就令各脈諸道祖都凝神，顯然，人族並不打算遵循時空天塹上歷次動亂的慣例，不打算交出因果之源，這種強勢無疑會引發更多的變數。

果然，初代真烏第一時間露出了冷色，足以壓塌大宇宙的真烏之身，白金翎羽掀起虛澹的真火，立身的九重大宇宙原本在幻滅重生，此刻徹底崩塌，宇宙覆滅，焚化成灰，唯有真烏之身不朽，超脫於上，這種至上道韻恐怖無邊，令一些臨近的道祖忍不住後退，難道真的要掀起超脫盡頭的至上之戰？

「劍祖，你在威脅誰！」

初代真烏灼燙的天音震蕩八方混沌與時空：「各位，人族要破壞規矩，打破既定的規則，擾亂時空天塹的寧定，你們難道不想說些什麼嗎？」

「你不需要聚勢，也不用在這裏擺姿態。」

這一次打斷他的，卻是陣祖，一位看上去氣質寧和，柔順的黑髮披散，穿着灰色獸袍的中年，他擁有一雙璀璨如周天星斗的眸子，不等到場的至上強者有所回應，直言不諱道：「誰插手都一樣，就算與整個時空天塹為敵，也要看看，我等九人的隕落，會令你們付出怎樣的代價。」

陣祖看上去溫和，但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初出茅廬的新人，一點也沒有顧忌，彷彿全憑一腔血勇，哪管身後洪水滔天，然而偏偏語氣平澹而從容，聽得很多道祖與道尊面面相覷，遠古年間，那位諸天禁忌鬧過一場，但沒想到，這幾位人祖，一樣是刺頭，九大刺頭，簡直油鹽不進，不留一點餘地。

「這裏是時空天塹上，不是諸天內，此地是時空海域，也不是天庭，無盡歲月，歷代道祖與各族強者齊聚，劃定規則與秩序，各脈諸族共遵，人族難道想逆亂時空天塹，攪亂這諸天內外的寧定，在這餘韻期，為時空生靈謀求潛入之機。」

那是一頭莽牛，卻將星河交織成環，懸掛在牛角上，四足像是四根矗立在海中的時空柱，在其口鼻間，混沌物質不斷吞吐，奏響無量超脫道音，這是天星莽牛族那位時空天塹上也罕見的，以道尊之身，走到超脫盡頭的至上強者。

「真正的強者早就出手了，學那些粗鄙之輩扣大帽子，你是牛還是狗。」

箭祖開口了，語氣很粗獷，像是裹挾著濃郁的荒莽氣息，一身獸袍，野性十足，直接挑釁一位超脫盡頭的至上強者，然而最氣的，卻不是天星莽牛族那位道尊。

「汪！怎麼說話呢！」

這是天狗一族的吞噬道祖，眉間三條先天道痕，也是一位自太古伴道而生的先天神魔，位列至上強者之列，但此刻它很不高興，狗鼻子都要氣歪了，雖然箭祖挑釁的是天星莽牛族的道尊，但怎麼聽着都不對味兒，狗怎麼了？什麼叫是牛還是狗？瞧不起狗嗎？

女馬的！天星莽牛族的道尊頓時感受到了雙重殺伐，那狗祖宗在質疑什麼？自己的血脈後裔管不好，在這裏叫喚什麼？也不問問在場的，誰願意和狗相提並論。

此刻，各脈諸族很多道祖眼中都流淌異色，箭祖的桀驁與粗獷都被他們忽略了，瘋狗和莽牛，這真是相衝的兩族，遑論天狗一族還有着大天狗的傳說，誰沾染上，都會覺得膈應，但那狗祖宗太凶，少有敢招惹，畢竟狗皮膏藥太難纏，不過眼下那頭牛，不見得會給臉色，因為天生以莽著稱。

天星莽牛，永不為奴！

「狗東西，不關你的事！」天星莽牛族的至上道尊黑著臉道。

「汪！你在內涵誰！」

狗祖宗齜牙，一身灰黑色的長毛瀰漫超脫道韻，每一根狗毛上，都有混沌黑洞浮現，簡直沒天理了，它一聲不吭，居然也被波及了，這是看不起狗呢，根本不能忍，尤其是天星莽牛，這一族在時空天塹上的名聲比他天狗一族能好到哪裏去，居然也在這裏陰陽怪氣，出言不遜。

「瘋狗！這兒有你的事嗎？亂叫喚什麼！」天星莽牛族的道尊無言了，沒好氣道。

「汪！瘋牛，你敢辱我！咬不死你！」

下一刻，那位狗祖宗動了，整片混沌都似乎陷入了黑暗中，狗嘴一張，就吞納了天星莽牛族道尊所在的時空海。

轟！

無量超脫道韻迸發，驚得很多道祖與道尊飛速遠離臨近的戰域，就算是最初開口的箭祖，此刻也有些愣住了，這就直接幹上了，到底誰比誰更狗？

初代真烏一身白金真羽有些泛黑，這才剛開始就內訌，這狗祖宗實在是不讓人省心，還有那頭莽牛，你和一條狗計較什麼？這牛脾氣也是無解。

天狗一族的狗祖宗，此刻真身高漲，像是要擠滿整片大宇宙，令這片時空海域都劇烈搖晃起來，比混沌黑洞還要烏亮的狗眼怒瞪，身為超脫盡頭的至上強者，第一時間感受到了初代真烏眉眼間流露的真意，這還有沒有公理，到底誰才是無辜受害者，這是什麼嫌棄的眼神！

「汪！」

它狂吠，震得很多道祖耳膜生疼，時空天塹上，最忌諱遇到一群天狗，今天道爭之地動亂，實在沒辦法，沒想到這狗祖宗最先發難了，就算是一群道祖與道尊，剎那間也不禁生出就此離去的念頭，當然，也有道祖眸光流轉，注意到諸位至上強者氣息寧靜，不為所動。

蘇乞年看眼前這一幕幕，氣質愈發空明，箭祖也回過神來，一身獸袍輕揚，充滿野性的眸光落到初代真烏身上，濃眉揚起，澹澹道：「昔年射過一群金烏，又在諸天內留了一箭，看來人生還不算圓滿，這第十二箭，終於尋到箭主了。」

初代真烏白金真羽煌煌烈烈，頭頂的真角此時變得刺目無比，他盯住了箭祖，九重大宇宙在眸子裏沉浮，而後俱被虛澹的真火焚化，無盡時空與混沌都被湮滅了，唯有各種烏之神形永存，先天氣韻流轉，像是在締結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