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松江區某個破舊的小賓館再次見到齊局的時候，我險些沒認出他來，老狐狸鬍子拉碴一身油膩膩，頭髮亂蓬蓬的像是半個月沒洗，要不是還是那熟悉的聲音，我真要扭頭走人了。

「齊局，你怎麼成這樣了？」

他蹲在房間的角落裡，嘴裡叼著一根煙，正認真的盯著電磁爐上一口熱氣騰騰的小鍋，房間里瀰漫著一股國人都熟悉的味道。

「你小子有口福，剛買了雞蛋回來，給你面里加一個。」

邋遢的中年大叔撓了撓頭，我眼瞅著白花花的頭皮屑飄進鍋里，於是急忙擺了擺手。

「我吃過午飯了。」為了說明胃裡實在裝不下別的東西了，我又趕忙摸了摸肚皮。

「真不吃？」他又眼巴巴的瞥了一眼鍋里的泡麵問道。

我堅定的搖了搖頭。

「不吃我吃，晚上那頓還不知道啥時候呢。」他抬頭瞥了我一眼，我才驚覺，這才一個來月不見，老狐狸不僅面容消瘦，甚至連頭髮都有些花白了。

「齊局，到底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老狐狸詫異的問道。

我嘴角抽搐了幾下，指了指他全身上下：「您怎麼變成這樣了？」

老狐狸低頭瞅了瞅自己，這才恍然大悟：「你覺得應該是什麼樣？坐在明亮寬敞的辦公室里頤指氣使？」

我下意識了點了點頭.

「剛來那會的確如此，兄弟單位也算給足了面子，專門在刑警總隊那邊騰出幾間辦公室來作為專案組駐地，另外還調了不少人手過來幫忙。」

說到這鍋里的麵湯有點往外溢了，老狐狸趕忙關了電磁爐又掀開鍋蓋吹氣，隨後又從旁邊的柜子里拿出個大碗，看樣子也是沒洗，上面還沾著一圈油花，他也完全不在意，把那小半鍋面連湯帶水都倒了進去。

「後來呢？」等他忙活的差不多了，我才追問道。

「這還用問，不是明擺著的事，整天坐在辦公室里，就算有兄弟單位配合，可要想在這座兩千多萬常住人口的大都市裡找出個人來，談何容易，何況這種配合你還指望著能起到多大的作用？這裡畢竟不是SZ……」

我漸漸理清了一些頭緒，老狐狸的話雖然說得比較隱晦，可我也從中聽出了一些什麼。

別看在SZ他屬於那種呼風喚雨的人物，可來到這裡終歸是客，雖說SH這邊給予了各種協助，然而到底能使幾分力就有待商酌了，而且徐家大半根基都在這裡，真要想藏起一個人來，在這數千萬人口當中怎麼去找？想想都是一頭亂麻。

不過這還是不能解釋他怎麼會變成了這副摸樣。

「查了半個月沒有任何線索，我和從SZ帶來的那些人每天除了坐在辦公室里試圖從無數監控錄像里尋找一些蛛絲馬跡之外束手無策。」

老狐狸也不嫌燙，夾起面就往嘴裡塞，我突然覺得眼前這一幕有些熟悉，細細一琢磨，我想到了老廖，同樣的邋遢，同樣昏暗的房間內，同樣蹲在地上能把一碗泡麵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覺來。

我能想象到那是怎樣的無奈，徐子銘突然間失蹤，沒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線索，老狐狸頂著巨大的壓力想儘快把姓徐的捉拿歸案，然而兩眼一抹黑，只能選擇一種近乎愚蠢的方式來調查，想從這座城市成千上萬的監控視屏中尋找一些可用的信息，這無疑是大海撈針。

齊局似乎瞧出了我的心思，苦笑著搖了搖頭：「十多天後，我發現這樣做純粹是浪費時間，迫不得已只好選擇了另外一種方式。」說著他又指了指自己。

「化妝偵查？是不是扯了點？」我腦海里第一反應就是如此，便脫口而出了。

齊局也不生氣，嘿嘿笑了兩聲：「只說對了一半，當然不可能是無的放矢，來上海之後第十天，我曾接到一條簡訊，說徐子銘曾在這一片出現過，至於化妝什麼的還真沒特意去弄，現在的樣子純天然的。」

老狐狸自嘲的語氣我並不覺得好笑，反而有些鼻子發酸，堂堂一局長，原本應該坐在窗明几淨的辦公室里，沒想到為了查案變成這樣，說出去還真沒幾個人信。

「誰發的信息？查到什麼了？」

齊局搖了搖頭，一包泡麵被他幾口吃完，接著又開始喝那碗湯：「信息暫時還不知道是誰發的，不過我暗中讓人調查過，半個月之前，徐子銘的確在這片出現過。」

說到這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划亮屏幕後又摁了幾下，隨後拋了過來。

屏幕上是一張照片，也不知齊局從哪搞到的的，解析度不敢恭維，一對年輕情侶站在一家KTV門口自.拍，身後不遠處正好有三個人往外走，最中間的男人帽子壓得很低，可我還是一眼瞧出了這人的身份。

「徐子銘！他果然在這裡！」我緊緊攥住手機，厲聲說道。

「行了，你小子先壓壓火氣，我說這些不是想聽你大呼小叫的。」老狐狸皺了皺眉，把手中的大碗塞回柜子，又很隨意的抹了一把嘴，與往日那位衣冠楚楚的大局長簡直判若兩人。

我呼哧呼哧喘著氣，趕緊把手機丟了回去：「他現在人在哪？」

「你小子不用這麼咬牙切齒，我叫你過來就是為了找這混蛋的具體藏身之處。」

「那你電話里說有眉目了？」老狐狸的話讓我哭笑不得，我原以為他已經查到了徐子銘的下落，沒想到僅僅是這麼一條線索。

「要是真查到了，我直接帶人去抓了，還讓你過來幹嘛。」老狐狸撇了撇嘴說道。

這下我是徹底沒了脾氣，剩下的只有一肚子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