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發愣，計程車司機有點不好意思，又從後視鏡里瞧了我一眼，微微搖了搖頭：「我那閨女整天就喜歡追星，看剛才這一大群記者的架勢，您肯定是明星吧？馬上快閨女生日了，弄個明星簽名送給她，保准這丫頭高興半天。」

中年司機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尋常百姓整日為了柴米油鹽操勞，看似辛苦，卻容易知足，如眼前這位，一邊因女兒的愛好而擔心，一有機會又想著法能滿足她，天下父母心，莫不如此。

我本有些尷尬，想了想又放棄了說實話，先說了個地址，然後拿起筆在紙上刷刷刷寫下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當然簽的不是寧浩，而是當下某個很火的小鮮肉的名字，好在一直喜歡練鋼筆字，又模仿者藝人的那種簽名方式，所以看上去到是似模似樣。

司機千恩萬謝的收下，一路上又給我講了不少關於自己女兒的趣事，我靜靜的聽著，感受著父女間那點點滴滴的幸福。

等我下車時，司機死活不肯收車費，推讓半天我只得作罷，望著漸漸遠去的計程車，忽然想回家住一段時間了。

晚飯之前，胡老爺子都喜歡坐在小院石桌前琢磨殘局棋譜，這是多年的習慣，雖說這麼多年下來也沒見棋藝有所見長，可老頭依舊每日興緻盎然。

直到我在他對面坐下，老頭才發覺，他抬了抬眼皮，之後又把目光落回到石桌上，棋盤上餘下的棋子不多，已到分勝負的關鍵時刻。

「今天怎麼有空了？」老頭手中握著兩個棋子輕輕在石桌上敲擊著，節奏不緩不急，像是在打著拍子。

「有些時日沒來了，所以……」

「哼，你還知道有些時日了？你奶奶最近天天念叨，這認了個孫子就見不到面了，還不如從前。」

老頭的話令我十分尷尬，正想找個理由搪塞一下，忽見陳奶奶聽到動靜從屋內走了出來。

「寧浩啊，你來啦，我這就做飯去。」她臉上掛著溫和的笑，轉身就朝廚房走，我看了看時間尚早，剛想阻攔，卻見胡老爺子擺了擺手。

「讓她去弄吧，見你來了高興，你要是阻止，她反而落個不自在。」

年輕人總是覺得很難理解老人的心態，經常拿一些隔閡，代差之類的詞說事，其實老人的感情很簡單，對身邊人的關懷都是最基本的東西，無非是衣食住行，那個年代過來的人骨子裡會認為這些才是最實在的，自然而熱期望身邊的人能不被這些問題所困擾。

「說說吧，最近遇到什麼難解的問題了？」老頭把棋子放回桌上，抬頭瞥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天，一片烏雲不知從哪裡飄來的，遮住了頭頂，小院里的光線黯淡了些，一陣小風吹過，寒意十足。

胡老爺子的換讓我窘迫，回頭一想，還應了那句無事不登三寶殿的話，每次來他這裡，必是遇到了問題。

我摸了摸鼻子，理了理思路，把最近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從DS的搬遷，崔璟的出現，徐子銘今日的鴻門宴，甚至連歡子起了異心都沒隱瞞。

老頭越聽眉頭皺的越緊，最終與臉上的褶皺混在一處，看上去像是西遊記里的老樹精，我這才驚覺，胡老爺子原來這般老了。

「這才多久，你這小子怎麼把事情搞到這種地步，用四面楚歌來形容一點不為過。」老頭唏噓一嘆，又撿起一枚棋子開始有韻律的敲擊棋盤起來，我知道他在思考，也不出言打擾，靜靜的等著。

「你是想退一步海闊天空呢還是想來個魚死網破斗到底呢？」半晌之後老頭忽然發問。

我苦笑，心說就沒其他選擇了嗎，要是願意忍一時風平浪靜的話，今天在飯桌上我就直接答應徐子銘的條件了，哪還會有這麼多事，至於拼個魚死網破，先不說結果註定兩敗俱傷，就算我敢去拼，又拿什麼去拼呢？

身邊的歡子，暗中遊走的崔璟，躲在幕後的徐子銘，我又沒有關二爺千里走單騎的本事，更沒趙子龍殺個七進七出的能耐，如何去斗。

老頭盯著我，彷彿看透了一切，臉色漸漸緩和，不在如剛才那般肅穆。

「你小子倒是滑頭，末了玩了這麼一手，雖說耍了個小聰明算是多少有了點自保的手段，可想依仗這麼一段錄音就確保萬事無憂是不太可能的。」

老頭的話我深以為然，看似現在我暫時掌握了主動，實則很不穩妥，在實力和勢力面前，我這小手段變成無用功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早知如此，先前還不如答應了徐子銘的條件，那樣的話我落得一身輕，此刻也成了億萬富翁。」

我發著牢騷，其實要是再讓我重新選擇一回，我多半還會如此，胡老爺子不懷好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後開始擺起了棋局。

「來，邊殺邊聊。」

老頭明顯是看我這會無法集中精神，想在棋牌上沾點便宜，不過此間的勝負輸贏我並不在意，於是拾起棋子。

「以目前的情形來看，你只有三條路可選，當然，第一條路已經被你堵死了，所以我說說著第二條和第三條路。」

棋局剛開，老頭就趁我不注意吃了我一卒子，正當我準備反擊時，他又甩出這麼一句話出來，立刻干擾了我的思路。

「這第二條路呢，就是以退為進，把你名下的酒吧什麼的都處理了，反正你現在也賺了不少錢，年紀輕輕換個地方另起爐灶就是，沒必要非在SZ這屁大點的地方弔死。」

聽他這麼一說，我想起前回來時，老頭曾認真的建議我不要在酒吧這個行業上浪費太多精力，如今看來他還是這般堅持，只是他提出的這條建議，看似不錯，我去無法選擇。

「您老這意思就是惹不起就躲唄？」考慮半天終於落下手中的棋子，然而早已忘了前後的連貫性，結果被老頭逮個正著，踩了我一炮。

老頭嘿嘿一笑，眼中掠過一絲狡詐之色：「又不是躲一輩子，等有了實力時機成熟了，再露面就是，你要選這條路，我倒是拼了這張老臉給你想想辦法，總歸能幫你找幾個落腳的去處。」

我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讓我夾著尾巴離開SZ，改頭換面如做賊一般的活著，那我還不如跟著跟著夭小妖去武夷山避世呢，身邊還有美人陪著，總比東躲西藏要強多了。

見我搖頭，老頭目光一閃，推兵過河后說道：「那就只有最後一條路可選了，我先問你，你小子可有破釜沉舟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