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倒也不困，清晨的時候給父親打了個電話，與他商量休學的事，此事前陣餘姚玩笑提及時，我便記在了心裡，現在又是這種狀況，實在無法顧及學校的事。

父親在電話中沉默了一會之後還是答應了，他也理解眼下的形勢，只是把我一年的休學時間改為半年，並且告訴我他會親自跑一趟學校。

幸而高中休學申請並非難事，隨意找個生病之類的理由一般學校都不會為難。

放下此事之後，我便考慮午後與徐海見面之事，其實到沒什麼好準備的，無非是查查那個煉化廠的地圖，至少對環境做到心裡有數，另外就是分別給幾個人留下一封長短不一的郵件，歡子這小子不願幫忙，那我只能自己來做，郵件都是定時發送，若是能平安歸來取消就是。

做這事時總有一種赴死的感覺，就是少了些風蕭蕭兮那種慷慨悲壯。

十點多，歡子給我送來一部手機，這是我交代的，本來這小子說是能搞到更專業一些的監聽設備，不過我想了想，時間緊迫，那玩意歡子也沒用過，還不如弄部手機裝在身上方便，倒是歡子只需要聽到我與他約定好的安好可以了。

「你真想好了？」歡子還沒放棄，我說的輕鬆自在，可他明白這一去風險有多大，徐海見我的目的很清楚，就是想報仇，所以他絕不會讓我安安穩穩的從那裡再走出來。

「早就想好了，這事必須做個了斷，眼下他還願意見我，要是真跑了以後躲在暗處，咱們一輩子都不得安生。」

「要不要再等等？前面我接到齊局的電話，他說看守所那邊正在辦理手續，順利的話栓子傍晚就能放出來了，最遲也就明天。」要擱在往日，得知這個消息歡子肯定興奮不已，而現在，除了一絲欣慰之外，並無太多喜悅之情。

「比預計的要早很多啊！」我倒是由衷的替栓子高興，這小子本就是受了冤枉，如今能放出來自然是值得慶祝的一件事。

「要不是出了這事，他還不知道要被關多久呢。」歡子撇了撇嘴說道。

這事？我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徐海的事被揭露，跟著他的那個手下又突然交代了一切，這其中肯定有牽扯到不少徐海私下做的那些骯髒事，加上蘇小小又重傷住進醫院，本就是走個形式過場的栓子被早點放出來也不算意外。

「若是歡子跟咱們一起去，或者讓他提前去埋伏在煉化廠那裡，以他的伸手，安全上總能有些保證。」歡子以為我有些意動，趕緊解釋道。

我知道歡子擔心我的安危，只是要想成功則只能我一個人前去，徐海為此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的，以他對此事的掌握和平日里表現出來的機警，若有別人偷偷潛去或者與我一同進去，他是不會現身的。

「徐海不會同意改時間的，機會只有這一次。」我揉了揉發木的臉頰，僵硬的笑了笑，拒絕了歡子的好意。

「那好吧，我去檢查一下車，一點咱們出發。」歡子嘆了口氣，起身離開。

SZ郊外的老煉化廠臨河而建，因為生產需要水源，可正因為如此，也把好好的一條河污染的魚蝦絕跡臭氣熏天，如今老煉化廠已經關停了數年，而那條河依舊沒有恢復如初，這已經近十一月了，遠遠地還能聞到河裡散發出的腥臭味道，可想而知煉化廠當初開足馬力生產時，這裡又是怎樣的光景。

人類就是這樣，總以環境為代價來發展經濟，結果經濟上去了，又需要回過頭來治理環境，其實這裡就是一個縮影，代表著近幾十年國內的變遷，總得來說，生活富足了，社會穩定了，小子日過的舒坦了，反而慾望越來越多了。

坐在車上看著窗外的那條河，我有些入神，直至歡子把車停下來，我才從胡思亂想中收回心思。

「寧總，前面就是煉化廠舊址了，裡面荒廢很久了，廠區很大，光廠房就好幾座，也不知道徐海藏在哪裡。」歡子先下了車，指著前面不遠的地方說道，隨後又從兜里掏出一包煙，見我下來便先遞給了我一根。

順著他剛才所指的方向看了看，順著小河旁的這條廠區公路再往前走不到兩百米的樣子，就是原先的煉化廠了，大門依舊在，風雨的侵蝕下唯獨鐵框架還堅強的矗立在那，似乎在提示著老一代人吃苦耐勞的精神。

「廠區的確夠大，要是在市區能有這麼一片地，那可真發了。」我靠在引擎蓋上，吐出一口煙霧，風一吹，很快消散在空中，我故意說著輕鬆的話題，不想讓氣氛變得沉悶緊張。

「你也太貪了吧，這廠區最起碼得有百十畝地大小吧，放在市區別說百畝了，就是一畝地，也夠不愁吃喝幾輩子了。」歡子極為鄙視的瞟了我一眼。

「小家子氣的，吹吹牛逼總得大氣一些，行了，你在這等著，我去那邊巡視一下，等這塊地的使用權拍賣時，我就買了他。」把才抽了一半的煙頭扔到地上，狠狠踩滅之後我頭兒不回的向著那片廢舊廠區走去。

「一切小心！」歡子低沉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如呼出的煙霧一樣，很快消散在空氣中聽不真切了。

一條柏油路一直延伸到廠區門口，應該是當年專門為了煉化廠鋪的，進入廠區就是及腰深的荒草，連腳下的路也躲不過自然的侵蝕，全然被一片枯黃覆蓋了。

不知是否近期有人來過，荒草上有兩條車痕，踩在上面走起來倒是順暢不少。

花了六七分鐘走到第一棟廠房旁邊，從破敗的窗戶探身進去扯著嗓子喊了幾聲，沒有動靜，我只能繼續往下一座廠房走去，第二座廠房在整個廠區的中心位置，四周視野空闊，站在高處的話周圍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一目了然。

還未走到近前我就驚異的發現，廠房門口不遠處停了一輛車，黑色的奧迪。

徐海的？我心中一緊，急忙朝四下看了看，右手緩緩朝腰間摸去，那裡藏著一把匕首，路上歡子遞給我的。

我小心翼翼的往前靠近，猜測著徐海會從草叢中還是車後面跳出來給我一刀，又或者衝出幾個大漢，不由分說就把我弄死在這裡。

然而直到我走到奧迪旁邊，也沒見到一個人影。

十米開外的廠房大門開著一條縫，看樣子也就容得下一個人通過，我又朝著大門走去。

廠房裡是唯一沒有被荒草覆蓋的地方，已經鏽蝕的看不出原本顏色的機器雜亂的擺放著，四周堆積著不少雜物，中間的一片空地上站著一個人，背影看上去有些熟悉。

正準備悄悄摸上去看看到底是誰，沒想到對方正好轉過身來。

「寧浩？！」

「卓贇！」

我與他同時吃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