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隱會展中心七樓的格局，跟別處的高檔商場差不多。

沒有把所有寶貝都擺出來競拍的習慣，也不是拍賣會那種專門坑傻瓜的形式。

事實上，除了能升值的不動產，比如土地大樓之類東西值得一拍。其他的古玩珍奇字畫，它的拍賣價值其實是很低的。

尤其在國內，古玩奇珍拍賣多半是洗錢的渠道。要不就是江湖騙子，設台做局騙人的套路。在拍賣會這個騙子的專場里，不管有權或有勢，都是騙你沒商量。

在田隱會展中心七樓，完全不採取類似的方式。所有東西都是明碼標價並說明來歷。還有相應保險公司的背書，對價值進行估價承保。

一眼望去，寬闊的走廊兩邊有幾十間小展廳。整個走廊的布置古樸典雅，一看就是專業設計團隊的手筆。

在每間展廳的門口，都有一個展示牌，上面寫著本間展廳里出售的珍玩種類。

洛瑤的聲音是從一間古董展廳里傳來的。洛雲峰進門之前還看了一眼，展廳外寫著宋瓷兩個大字。

「瑤瑤，你在說什麼呢？」洛雲峰走進房間，他看見女兒正在跟店家辯論。

店主是一個白蒼蒼的老者，他此刻笑眯眯的看著洛瑤：「小女娃，你家大人呢？離開爸爸媽媽，自己到處亂跑可不對。」

無論誰被瓷娃娃般精緻的小女孩指責，心裡都很難生出怒氣。更別說今天進場的人非富即貴，一般家庭的孩子根本沒機會進來。

「爸爸，瑤瑤看見一個菜碗。」洛瑤沖父親招手：「這間飯店裡的東西太貴了。一個裝菜的碗就要賣兩百萬。最可氣的是，碗裡面還沒有裝菜。」

「哈哈哈哈」老者摸摸自己的鬍鬚，他笑得十分開心：「我做了這麼多年的古董生意，頭一次有人說我是開飯店的。」

洛雲峰趕緊過去抱起女兒：「抱歉，我女兒不懂事。老先生別見怪。」

「無妨無妨，」老者擺擺手，他傾身對洛瑤道：「這是北宋宮廷御瓷，是宋朝皇族子弟用來吃飯器皿。哪怕是一碗蛋炒飯，只要把它裝到裡面，那也是宋朝國宴的待遇。」

洛瑤看了看那隻碗，她好奇道：「如果用它裝爸爸做的蛋炒飯，那豈不是億元大餐的享受？」

「你真看得起爸爸呀。」洛雲峰抱著女兒親一口：「我今天才現，原來我的手藝值九千八百萬。」

小丫頭拍拍洛雲峰的肩膀，她扳著手指頭的說到：「爸爸弄錯了一件事，在九千八百萬里，爸爸的手藝只值一百塊，不對是九十八塊。剩下的是瑤瑤女皇的出場費。品牌效應你懂嗎？」

「我決定兩個小時不跟瑤瑤說話。」洛雲峰沖女兒鼓起腮幫子：「現在開始倒計時。」

「爸爸不要著急，瑤瑤還沒有說完呢。」洛瑤細聲細氣道：「但是沒有裝著爸爸手藝的空碗，對瑤瑤來說一文不值。」

末了，小丫頭甜甜笑著總結道：「爸爸的手藝價值是九十八塊，瑤瑤的價值是後面一長串的零。先要有爸爸做的飯，然後才能體現瑤瑤的附加值。二者缺一不可。」

「丫頭你看中那隻碗了是不是？」被女兒一哄洛雲峰轉怒為喜，他指著玻璃罩內的北宋御瓷碗：「爸爸把它買回去給你裝早餐吃，你說好不好？北宋皇家器皿，這才配得上瑤瑤女皇的地位。」

洛瑤連連搖頭：「難道瑤瑤只吃早飯嗎？午餐和晚餐怎麼解決？」

「那就再買一套。」洛雲峰拍板決定。

小丫頭仍不滿足：「妹妹也要同樣的待遇。」

「老闆，同樣的碗給我來六隻。」

邊上的老闆只是微笑，聽見父女之間的談論，他一點沒有驚訝的意思。沒有足夠的心氣和財力，不敢拿一千兩百萬出來，就為給孩子買幾個吃飯的碗。

以他多年的經歷來看，普通人買古董是為了投資，等待它升值的那一天。暴戶買古董，多半喜歡去拍賣會。享受眾目睽睽之下，一擲千金的感覺。

不是世家豪門的後人，或者頂級的古董玩家，絕不敢拿古董當尋常器具使用。幾百萬的東西當飯碗，萬一失手打碎，沒幾個家庭承得起這種損失。

這家人到底是什麼來頭？老者不禁陷入沉思。

見老人沒有反應，洛雲峰又催促了一句：「老闆，拿六隻碗。」

「先生，我很抱歉。」老者笑著解釋道：「宋代御瓷的主人不願割愛，我們費盡心機也只拿到這一隻。」

洛雲峰有些失望：「要買就一套。那人在哪？我上他們家買去！」

老者微微一笑，沒有回答洛雲峰的問題。

就在洛雲峰考慮要不要買的時候，有對中年男女快步走進來。領頭的女人指著宋代御瓷道：「就是這個碗，據說是宋朝皇帝用過的。買回去給老爺子做禮物，再合適不過。」

「我相信你的眼光，老闆」她身後帶金項鏈的男人豪爽道：「老闆，幫我打包。你這裡收花旗銀行的支票嗎？」

老闆微微躬身，他略帶歉意道：「很抱歉，這位女士。這幾位客人比你先來，他們正在看這個碗，請你稍等一下。」

「看什麼看啊？趕緊走得了。」帶金項鏈的男人不屑道：「瞧他們一家人的衣服，加起來還不到十萬。就他的經濟實力，賣了房都未必能買得起兩百萬的古董。別跟他唧唧歪歪，趕緊給我打包。」

老闆臉色有些難看，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尤其是這種面向權貴的生意，更加講究笑臉迎人，不要得罪任何一個客人。

金鏈男子進門就幫他得罪顧客。換做是以前，他非叫保安把這群蠢貨轟出去。然後再跟他說一句：「都是憑著邀請函進來的人，你以為自己就比別人高級嗎？」但是現在他老了，沒有心情跟顧客吵架。

洛雲峰的臉色不變，他抬頭對老闆道：「把碗拿出來讓我看看。」

「喂，老頭，你沒有聽見我說話呢？這家人買不起，你趕緊讓他們滾蛋得了。一身的窮酸氣，御瓷給他們摸一下，都要掉價不少。」金鏈男子還在冷嘲熱諷。

老闆對男子的話充耳不聞，他依言打開鎖具拿出碗在錦墊上：「您慢看，不著急。」

洛雲峰拿起碗看了看，他突然笑起來。

只見他隨手把碗遞給女兒：「瑤瑤，你來鑒賞一下。」

「碗里有紅燒肉的氣味。」洛瑤接過碗嗅了嗅，她滿臉狐疑的看著老闆：「這碗根本沒有洗乾淨，難道你不會多用點洗潔精嗎？」

「兩百萬的古董，誰家會拿來裝紅燒肉？」金鏈男子嗤笑道：「你們腦子沒病吧？」

「皇帝老兒用過的碗，要裝也是裝鮑參翅肚。」先前的女人也開口說到：「就你們這種沒吃過山珍海味的人，才會把紅燒肉當寶貝。」

沒有理會中年夫妻的嘲笑，老闆臉上露出傾佩的神色：「令愛的嗅覺果真非同尋常，我把它從原主人家中買回來之前。主人家確實拿它裝紅燒肉招待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