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擺出來的時候如此的小心翼翼與愛惜，這都是下意識的動作，做不得假的。

「這是我之前用過的，原本想送了人或者索性扔了的，可到底捨不得。」

他低低嘆息，手指留戀的拂過那一顆顆烏漆漆圓潤光滑的算盤珠子，自嘲般道：「我原本以為這輩子也沒有機會再擺弄、也不會再擺弄這些了，沒想到——」

他沖喬小如微微彎腰，輕輕道：「喬娘子要如何考校，請吧！」

「好！」喬小如一笑，便說了個一般難度的採買方面的題目。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在現代社會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出幾道有關算數的應用題還是很容易的。

這難不倒唐六斤，只見他坐在桌前，腰身挺直，雙肩舒展，十指撥動算盤如靈燕翻飛。

但聞啪啪的清脆聲響，很快，唐六斤便報出了一個數字，順手在紙上寫了，展示給喬小如看。

他寫的阿拉伯數字，這得感謝偉大的太祖皇帝，沒錯，阿拉伯數字是太祖皇帝推行的，如今整個大華朝上下都在用，十分方便計數書寫。

當然，在大華朝這不叫阿拉伯數字，這叫運算計數符，是太祖皇帝發明的一種符號。

喬小如點點頭，隨即又出了一題、兩題、三題。

題目越來越複雜，難度自然也一題比一題提高，肥姐看喬小如的目光，漸漸的充滿驚訝和佩服，以及不敢置信。

倒不是說她聽懂了這些題目，事實上她壓根兒就一題不懂。但這不妨礙她聽的出來一題比一題複雜。

能出這麼複雜的、她連懂都不懂的題目的人，肯定不是個簡單的人。

沒想到她一時覺得看得順眼對自己胃口、又救了兒子而結為姐妹的小小女子，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

她肥姐的目光，果然如炬啊。

每一題唐六斤也都能解答出來，當然，所花費的時間也一題比一題長。

與肥姐一樣，唐六斤的目光也漸漸變了，下意識的多了幾分發自內心的佩服：這位喬娘子果然是有些本事的！這算賬的本事，就不在自己之下。

一時他又不禁感到大受打擊：他真是越混越回去了，人家喬娘子一個小女子便不比他差。

喬小如鬆了口氣，肥姐介紹的人，果然都是靠譜的。

這位唐六斤，基本上定了是可以用了。

「我再出最後一題，若這題你能答出來，這件事便這麼說定了。」喬小如微笑道。

唐六斤立刻知道重頭戲來了，頓時凝神點頭：「喬娘子請說。」

「你知道柿餅嗎？」喬小如問道。

唐六斤一怔，雖有點莫名，依然點點頭：「知道，柿子做成的一種果脯。」

「唔，那你聽清楚了，」喬小如便道：「本錢總共是三萬兩，要生產柿餅。買地或者租地建柿子園種柿子樹、收購市面上的柿子、建造做柿餅的作坊、還要有各種人工費用以及資金周轉，這三萬兩怎樣分配最合適？每一項的支出大約在多少？」

肥姐聽畢，望了喬小如一眼笑了起來。

唐六斤則整個愣住，將這題目在心裡又過了一遍，方苦笑道：「這，這一個數據也沒有——」

「不急，」喬小如笑吟吟道：「你可以去做市場調查，我可以等幾天再要答案，但是這題目你得自己做出來，不能找人幫忙。」

「不、不用等、不用等幾天，」唐六斤揉揉額頭，道：「你讓我想想！」

「好。」喬小如笑笑，也知道此事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說得清的，點了點頭。

唐六斤抱歉笑笑，起身到院子里去了。

唐大娘輕輕嘆了口氣，看看門外，又看看喬小如，到底沒忍住陪笑問道：「喬娘子，你看——我家六斤……到底成不成啊？」

喬小如含笑道：「我看應該沒什麼問題的，只要他能答出這道題目，我便聘請他做賬房先生。即便答不出也無妨，倘若他樂意，有了別的合適的活，我也可以雇請他去做。」

肥姐眼睛一亮拍手笑道：「對啊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這個呢？唉，小如，你真是太好了！」

說著又向唐大娘笑道：「老嫂子你這下子啊是真的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了，我這妹子是個說一不二的實在人，她要做大生意，多得是用人的時候！她既這麼說了，肯定會安排好六斤的。」

唐大娘即便信不過喬小如，但信得過肥姐。聽畢也歡喜起來，不由起身沖喬小如一彎腰鞠躬，笑道：「喬娘子，你可真是好心腸好心腸！不管什麼活都成，我們六斤不會嫌棄的！」

喬小如哪兒肯受這麼一個顫顫巍巍的老人的禮？

嚇了一跳忙起身避開，擺擺手笑道：「大娘快請坐，咱坐下說話就好！其實我要人幹活，誰來做不是做呢？這不值得您如此的！」

唐大娘「哎哎」兩聲坐下，又請她也坐，臉上笑著，心裡卻嘆：話雖如此，可正是誰來做不是做，又有幾個人肯請她兒子去做呢？

很快，唐六斤便從外頭進來了。

「喲，這麼快就想好啦？」肥姐笑道：「你出去的時候那臉色可難看的很呢！」

說的大家都笑了起來。

唐六斤沖喬小如拱拱手，道了聲「稍候」便坐在桌前奮筆疾書起來。

很快，就寫滿了滿滿一張紙，吹了吹上頭的墨，雙手捧著遞給喬小如：「喬娘子請看。」

肥姐也伸頭看了一眼，「喲」了一聲笑道：「這算的是什麼賬目呢，乍都是字啊。」

喬小如接過，唐六斤便道：「需要支出的各個成本項目我都一一列明白，只要按照這份清單詢了價，便可推算出合理的分配，喬娘子看——這樣可以嗎？」

喬小如雖對繁體字不是很精通，基本的意思卻能看得懂，只見上邊從買地租地、收購柿子、建立作坊、做柿餅、銷售等，其中所涉及到的所有的人工和管理以及其他各種可能的零星費用名目全都分門別類列得整整齊齊、一目了然。

的確，按照這份清單，只要詢價后就可以清楚的計算出具體的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