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的話沒有說完，但其實該說的已經完全說出來了。

曹浩然緊咬著牙關，雙手死死的抱著膝蓋，腦袋深深的埋在雙腿間。

他在哭，但是雙眼中早已經沒有了淚水。

是了，比賽那天，他回來后一句話都沒說，爸爸卻已經知道了比賽的結果，如果不是他去看了比賽，或者派人關注著，又為何會如此。

而且，在人質交換的時候，在爸爸對他說完最後一句話，被綁匪挾持著一步一步往後退的時候，爸爸的雙眼從始至終沒有離開過他的身上。

那時候，爸爸的眼神是那麼的溫柔，彷彿在安撫他驚恐的內心。

即使在換了自己被綁匪挾持的時候，爸爸依舊在安撫著他。

而且，曹浩然猛然發現，當時，那一雙眼睛中，除了溫柔外，還有點點不舍，那種離別時的不舍。

在被綁匪抓著步步後退前往快艇的那幾十秒中，爸爸的雙眼沒有一瞬離開過自己的，他彷彿想要把自己的模樣深深的印刻在腦海里。

是了，人生在世幾十年，沉浮商海的老爸又怎麼會不知道人與人之間的約定是多麼的不可靠，更何況綁匪的諾言？

也許，在交換人質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或許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他才會在最後的時刻，死死的望著曹浩然，想要將那個身影印刻到自己靈魂最深處。

所以，他的目光中才會流露出那種依依不捨，因為這次的分離不是那種短時間的離別，而是陰陽兩隔。

是的，他知道，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可是，他依舊還是做了，選擇了交換人質，選擇了用他來交換自己，同時，也選擇了死亡。

他把生的希望給了自己，而他，則選擇了死亡。

為什麼，為什麼！

曹浩然很想揚天怒吼。

明明死的應該是他，是他曹浩然，而不是曹高正。

為什麼……。

爸。

曹浩然腦海里瞬間浮現出，以前和曹高正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他冷漠的臉，淡然的臉，訓斥的臉，恨其不爭的臉……。

他冷冷的聲音，淡淡的聲音，教訓的聲音，怒吼的聲音……。

但唯獨沒有溫和的笑臉，溫柔的聲音，起碼，在曹浩然成年後，再也沒有了。如果真要尋找記憶的深處，也許有，但恐怕要找到幼兒時期吧。

他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在他眼裡，工作比家庭更重要，曹浩然並沒有享受過多少家庭的溫暖。

但，他是一個好爸爸。

在生與死的選擇中，他把自己最後的溫柔給了曹浩然。

爸，我錯了，對不起。

「曹家，不會對不起幫助過曹家的人。」

「老闆五天未歸，公司集團內部人心浮動，股票交易市場更是一路下跌，曹家已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曹浩然慢慢站了起來，他擦乾了臉上的淚痕。

爸，你放心吧，曹家不會倒。幫助過曹家的人，他們會繼續保持住現在的幸福。

曹浩然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後打開了曹高正卧室大門，走了出去。

在一片別墅工作人員的注視下，曹浩然慢慢來到別墅車庫，來到自己那輛跑車前。

曹浩然看著跑車自己最愛的那流暢的線條，大紅的色澤依舊那麼迷人。曹浩然伸手，一點一點撫摸著發動機蓋。

曹浩然很溫柔的撫摸著，彷彿在觸摸著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

直到摸遍了跑車所有地方，曹浩然這才走上駕駛位。

他熟悉的點火，然後緩緩發動。

不是朝前，而是向後。

曹浩然控制著方向盤，慢慢將這大紅色的身影，開到車庫最裡面的一個雜物間。

直到將車停好后，曹浩然走了下來，走了出來，站在雜物間門口，雙眼依舊死死的注視著那大紅色的美麗身影，曹浩然抬手，緩緩拉下了雜物間的卷閘門。

看著那大紅色的身影點點消失在冰冷的卷閘門后，直至最後完全不見。

曹浩然在卷閘門前站了很久，很久，然後，毅然轉身。

此時此刻，曹浩然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錶情。

從今天起，他不在是賽車手曹浩然，他是，曹家，掌門人！

離開了車庫后，曹浩然第一時間聯繫了公司里很多的老人，大多是曹浩然叔伯輩，都是老爸在公司信得過的人。

然後曹浩然以最快速度接手了整個公司，成為了曹家集團董事長。

之後，曹浩然一系列行動，先是穩定了公司內部的人心浮動，然後展開各種新聞報紙宣傳攻勢，很快，股票交易市場上，曹家的股票也漸漸趨於穩定。

並之後，曹浩然一心撲在公司集團的發展上，在曹浩然的努力下，曹家集團開始蒸蒸日上。

而，曹高正，還是沒有回來！

直到，張坤的出現，曹高正才得以回家，即使回來的只是一堆骸骨。

而今天，曹浩然更是收到了闊別十年的父親的禮物，一份特殊的禮物。

「浩然，浩然！」突然，旁邊的張曦鳳輕輕推了推曹浩然，小聲輕呼道。

陷入了往事回憶的曹浩然這才陡然驚醒，他轉頭望了眼旁邊，從今天起就是他妻子的張曦鳳。

只見張曦鳳小心指了指他的臉，曹浩然這才陡然發覺，不知何時，他早已經淚流滿面。

而此時，周圍圍著的人群，全都或驚訝或目瞪口呆的望著自己。

曹浩然立刻不好意思的向周圍賓客笑了笑，然後轉身，接過後面工作人員遞上來的紙巾，整理了一下面容，這才回過頭來。

曹浩然看著還站在面前的張坤，曹浩然低聲道：「張坤，我爸，我爸他現在在這嗎？」

張坤點點頭，然後沒有說話，只是微微轉頭，然後看向了自己右上方的天空。

曹浩然瞭然，順著張坤的目光望去。

在那裡，曹浩然的視線中，天空空無一物，只有藍藍的天白白的雲。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曹浩然卻彷彿能感覺到，在那裡彷彿隱隱有一個他熟悉的身影。

曹浩然嘴巴動了動，沒有聲音傳出，但是從嘴型上，卻大概能看出曹浩然說的是什麼。

「謝謝，爸！」

他的婚禮，父親並沒有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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