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情看著蘇初歡暈倒在床榻上,目光微垂,待會換眼她肯定是不能醒著,不論對取眼的人還是換眼的人來說,都是痛苦。
下一刻,崔大夫走了進來,神情複雜地看著他,「藥效起作用了嗎?」
「嗯,她睡著了。」銀情抬眸道。
「你真的決定換眼給她?」崔大夫再次問了一遍,畢竟他不想失去這麼好的徒弟,斷送他的一生。
「她對我來說,不止是個病人。」銀情低頭道,「不過就算是個病人,師父也不是常告訴我要懸壺濟世,為救病人自然不能有所推辭。」
「你倒懂得拿話來壓我。」崔大夫嘆了口氣,「算了,隨你,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也管不了,你先把這草咬在嘴裡,能麻痹一時的痛苦,等取完眼睛有你受的!」
硬生生取走雙目,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他做師父的當然心疼。
銀情笑了,接過草藥,「謝謝師父。」
「傻子。」崔大夫抹了眼眶的微紅。
銀情嚼著草藥,沒多久就感覺到嘴部麻痹,「可以了。」
然後崔大夫便親自動手,用的器具都是經過消毒的,小心翼翼地替他取下了雙眼,放到了一旁。
面對血淋淋雙目空缺的他,崔大夫連忙給他敷上草藥止血,再加上處理包紮,無不小心,他還在想著若是等會眼睛對蘇初歡有排斥作用,還可以給他完好完整地安回去。
銀情雖然有草藥的麻痹,但挖取雙目的疼痛還是讓他昏厥了過去了。
崔大夫讓人將他帶下去了,緊接著走到床邊,查看了下蘇初歡的雙眼,還未過七日,眼睛的連接物還未徹底死去。
他先用草藥刺激了眼睛,感受到刺激后就漸漸生活起來。
他取了銀情的眼睛,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給她換上,直到雙目都重新安接上,才替她的雙眼包紮上。
崔大夫起身離開,發現容檀就等在外面,迎面就是一句,「成功了嗎?」
崔大夫故意賣關子,「還不一定……」
話還沒說完,容檀便闖了進去,看到蘇初歡安然無恙地躺在榻上,鬆了口氣,轉過頭沉聲道,「什麼時候能拆布,看得到東西?」
「還得看她適不適應這雙眼睛,三日後可拆布。」崔大夫頓了頓,「現在還是別打擾她休息,跟老夫出來,有些事要交代你。」
對著一國皇帝,他也是說話毫無顧忌,誰讓他現在是歡兒唯一的希望。
容檀自然沒有多計較,餘光瞥過她之後,轉身出去了。
崔大夫在前面走著,他猶豫了一會兒才道,「還是要繼續找適合的眼睛,萬一不合適,就得立馬重換,知道了嗎?」
聽罷,容檀皺眉,沉思之後應道,「嗯。」
「對了,如果這雙眼睛不合適就得還給銀情。」崔大夫也沒當自己是外人,對他的語氣是長輩的模樣。
容檀斂了眸,「你還有辦法重新給他?」
「這個就不用你擔心,老夫自然有辦法,反正到時候他的眼睛不能用,對你也沒用。」崔大夫頓了頓,「還有不管眼睛適不適合,替蘇姑娘換眼之後我想帶著銀情回他老家,你不會扣留我們吧?」
「等到歡兒的眼睛穩定下來,你們才能走,也不許離開容國,讓朕能隨時找到你們。」容檀也不是這麼不講理。
聽罷,崔大夫翻了個白眼,就你家媳婦最重要的,我家徒弟就不重要了,好半響才補充了一句,「說好的黃金萬兩也不能少,一兩都不行,否則老夫要翻臉了。」
「事成之後會給你,朕君無戲言。」容檀瞥著這個貪錢的老頭,容國現在哪有那麼多銀子給他,所以他只能畫大餅讓他繼續救歡兒。
不知道他的詭心思的崔大夫滿意的點了點頭,「那這三日老夫要去照顧我徒弟,你沒事被打擾我。」
「這三日朕要注意什麼?」容檀多問了句。
「盡量別打擾她,別動彈她,讓她休息才能恢復得快。」崔大夫邊離開邊說。
容檀還想問什麼,他已經離開了蘭心閣,只留下背影給他,他蹙眉,最終轉身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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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里,容檀一直在她身邊照顧她,等到今天拆布的時候,崔大夫也到了。
容檀站在一旁,示意他拆布,等到他過來的時候,沉重地說了句,「找不到備選的人,希望不要讓朕失望,不然後果你應該知道。」
被威脅的崔大夫低哼了聲,「老夫已經儘力,就算不為你也為了銀子,你再威脅我也沒用。」
下一刻,崔大夫將蘇初歡扶起,一點點拆開了她雙眼上的布,看到了某人連呼吸都停止了一樣,他不由一笑,「看你比她自己還緊張,放心,古書里記載成功率有一半多,老夫相信蘇姑娘的運氣。」
話音剛落,容檀沒有鬆了口氣,反而沉著臉,雖然他不想往壞的方向去想,但是……
崔大夫拆開了她眼上的布后,才低聲道,「蘇姑娘現在可以試著睜開眼睛,慢一點,不用著急。」
聽罷,蘇初歡動了動眼睫,緩緩睜開了沉重的眼皮,直到完全睜開后,望著面前的崔大夫一言不發。
氣氛瞬間沉凝下來,崔大夫也不由跟著緊張,「現在慢慢適應光線,看不看得到老夫?」
蘇初歡只是很輕地從唇角吐出,「崔大夫?」
「你看得到了,再看看老夫身旁的人是誰?」崔大夫聲音略微激動,他看向了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容檀。
容檀沒有出聲,就是想看看她找不找得到自己的位置。
蘇初歡突然轉過頭,轉向他的方向,低聲道,「容檀?」
她知道這個時候,他不可能不在她身邊。
聽罷,容檀目光溫柔下來,三步跨做一步走過去,一把將人攬入了懷中,緊緊抱了一會兒才鬆開,從身旁的婢女手裡取過水,遞給她,「喝點水,歡兒。」
蘇初歡點了點頭,正要接過水,可是卻抓空了,一把跌落在地……
聲音響徹整個蘭心閣,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