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閣主,您當真要去啊?」
雲爺將公子襄扶上馬車,又見馬車左右站滿了一班衙役,少閣主何曾這般被請去公堂過?他一時心裡也有些擔憂。
「無妨,你且去……」公子襄稍微低下頭來,在雲爺耳邊絮絮吩咐了一些后,問,「可明白了?」
也不知道公子襄在雲爺耳邊說了什麼,引得雲爺不住發笑,末了,嗔怪道:「少閣主果然還跟小時候一樣,鬼精鬼精的。」
「去吧!」
「是。」
且說公子襄隨官府來到帝都的衙門時,公堂上早已坐著兩位主審官,單看這兩人的穿著,當知至少是侍郎之上的官員。
公子襄才一上堂,那兩個官員反而有些忌憚,當即從位子上下來,稍微作揖道:「萬金閣少閣主,失禮了。」
「二位是帝都重臣,子襄不過一介布衣,如何經得起二位大人行禮,還請勿要多禮才是。」
誰不知道萬金閣是從前千秋坊,都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千秋坊在帝都的累年基業,卻從未因著被查抄而沒落過,如今的萬金閣雖已不領官差,然生意往來卻做得比從前不知大了多少倍,說帝都城的的經濟往來,大半是由萬金閣撐起來的,一點也不誇裝。
且那萬金閣每年超額向帝皇都繳納數以百萬兩引銀稅,這些在皇城為官的重臣們,手裡拿的俸祿,多半都出自於萬金閣之手。
如此看來,官員們對萬金閣的主人,禮待有加,也是情理之中的了。
「公子謙虛了,因著公子遞交了一份述狀,這府尹見事態嚴重,才讓我們下來幫忙調查一二。」
「不知二位……」
「我二人是戶部左、右侍郎,此番將協助帝都府尹,查清海錯十九街毒霧一案,還望少閣主配合。」
「自然。」
只見那其中一人命武官挪來椅子,請公子襄上座,又命人將好茶水端上來,這才開口問:「少閣主,據本官所知,海錯十九街那家出事的靈材店,是萬金閣門下,是嗎?」
「不錯。」
「那出此意外,本官當斷少閣主一個管理不嚴之罪,少閣主可領罰?」
「斷得不錯。」公子襄似乎一點也不在乎今日堂審,會給他判個什麼罪名,「大人秉公,斷得很是妥當。」
「這……」
這兩位官員似乎也不曾預料到公子襄竟不給自己做一絲辯駁,直接將罪責都領了。
「二位大人,還有什麼問題嗎?」
「少閣主,聽聞您門下的這家靈材店,並不是由萬金閣親自打理,而是交由靈廚工會的會長夫人白冉打理,可有此事?」
終於問出來了。
公子襄稍微伸伸懶腰,又嘗了一口茶水,道:「大人,您這茶不新鮮了。」
堂上的人被這話突然問得有些發愣,連忙命人將茶水撤換掉。
「不必了,陳茶口感澀,不過茶味兒香,倒是別具一番滋味的。」
公子襄放下茶盞后,緩緩道:「大人,您只需知道,海錯十九街這家靈材店,是我萬金閣門下便是,至於交給誰來打理,那是我萬金閣的事,即便打理得不好,出了什麼事,那也是我公子襄來兜著便是,至於下面打理的人該如何處置,就不勞煩大人費心了。」
「可是那人並非凡俗之人,乃是靈廚工會……」
公子襄打斷道:「說來也是子襄的不是,萬金閣此前從未涉足過靈材一行,如今靈廚一脈在我凌雲大陸枝繁葉茂,各路修行的靈廚愈來愈多,對靈材的需求量也在增加了,子襄也想試著做做靈材生意,可到底是個外行,所以想和白冉前輩共同合作,討教經驗,她還入了股呢!」
公子襄一上來便將靈材店的事情和靈廚工會撇得乾乾淨淨,他在破廟外時,已經有所疑惑,若這局是雪妃設的,只需針對軒轅徹和鳳淺便是,就算因著忌憚萬金閣,要藉此事將他三人一道拖下水,那也不足為奇。
可直到剛才,官員忽然將話鋒轉到靈廚工會,言語之間是不打算將靈廚工會從這起事故中擇乾淨,雪妃的精力,對付軒轅徹和鳳淺都還不夠,哪裡還會把靈廚工會牽扯進去?
他已經開始確定,雪妃背後,還有人,而這個人,恐怕是比雪妃高明多了。
「話雖如此說,可到底是因著白冉前輩的疏忽,才讓那家靈材店出了這麼大亂子,無論怎麼說,靈廚工會難辭其咎。」
「是嗎?」公子襄問道,「二位大人認為,靈材店出事,不單是我掌勢的萬金閣有過,連我的合作股東白冉前輩,也得和我承擔同等的罪過嗎?」
「當然。」
「這麼說來的話……」
只見一個黑影忽然從房樑上竄過,穩穩噹噹落在公子襄旁邊,一眾衙役頓時抬起手中的殺威棒,對準這不速之客。
公子襄抬手制止道:「對不住二位大人,這是我的家僕,平常出入沒規矩慣了。」
來人正是雲爺,只見他對公子襄行了禮后,從懷中將一疊單據遞交給少閣主。
「依照二位大人所言,合作的股東也應當同罪,子襄愚昧,聽說當年東郊的那處礦洞出了好大的事故,四五十個礦民被掩埋在裡面,官府遣人挖出來的時候,屍身都僵硬了,不知二位大人可還記得此事?」
「記得,記得,這麼大的事故,如何不記得……」
「礦洞的老闆當時可是直接被刑部羈押,連夜審過後,連上報的程序都了,直接推赴法場行刑,我說得沒錯吧!」
「沒錯……沒錯……」
兩個官員的額頭上已經開始滲汗了。
他們當然會怕。
「這可是死罪啊,若按照兩位大人先前所說,白冉前輩應當與我同罪的話,那戶部上下,從尚書到員外郎,恐怕一個都活不了吧!」
「這……這從何說起?」
「從何說起?」公子襄捏著手中的單據,提高音量,「當年京郊的礦洞,戶部上下,可是都入了股的啊!」
一席話引得外面旁聽的百姓們紛紛吸聲:
「官商勾結?怎麼會這樣?」
「那場事故,礦洞的老闆可是直接背叛了斬立決的!」
「嘖嘖,沒想到戶部官員也糾纏在其中……」
兩個戶部官員已經方寸大亂,道:「少閣主,我們敬您是萬金閣主人,自您入的公堂來,我們如此禮待,不想少閣主竟是這般含血噴人之輩!」
「含血噴人?」公子襄緩緩站起來,「整個帝都,每個官員的朝廷俸祿,我萬金閣皆有定數,包括你們在俸祿之外的那些銀錢收入,萬金閣每一筆都記錄得明明白白,要我當堂公布嗎?」
公子襄正要打開那些單據,其中一個官員立刻阻止道:「少閣主且慢,且請少閣主暫歇片刻。退堂!」
說完,兩個官員慌忙退到後堂去。
萬金閣掌帝都這麼多官員的秘密交易,按道理來說,仇家不少,多年來,想要潛入萬金閣刺殺的人數不勝數,可誰都直到,一個弘明,一個雲爺,幾乎將萬金閣守得像鐵桶一般,而且聽聞落入公子襄手中,他會有無數刑訊手段,能折磨的人生死不能。
其實這次海錯十九街,公子襄一開始也不太明白,那個傢伙,究竟是吃了何等的熊心豹子膽,竟敢對萬金閣下手。
即便直到康海是雪妃的人,公子襄也斷定,雪妃那個深宮婦人,絕不敢公然對自己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