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死不了。就是有些疼。」他又強調一回,「不對,是劇疼。」
這麼一來,手下的官兵有些生怒了,紛紛握緊手中的佩劍。
鳳淺臉上毫無懼色,問:「大人,你這是要讓手下的官兵們,動手嗎?」
「不敢,不敢。」官員示意士兵們勿要妄動,「下官也是執行公務,還請女王陛下,行個方便。」
鳳淺哪裡肯讓步,只說:「今日朕在此,你便不能動他們!」
「陛下,請您不要為難下官!」
「若朕保帝都子民性命,也算是同大人做對的話,那朕今日還就偏不讓步了!」
眼見雙方劍拔弩張,誰也不能讓步之際,軒轅徹輕輕咳嗽一聲,開口道:「大人,你雖是領命而來,可斷沒有一把火燒乾凈了事的解決辦法,這樣,我們便在此等候,您再請一道旨意來,順道將太醫署的值班太醫也來一趟,如何?」
「這……」
臨出宮門前,他可是接到宮裡的死命令,無論如何,要將海錯十九街生還者,統統滅盡。
軒轅徹問:「怎麼,為難嗎?」
「這個……眼下聖上已歇息,六部的尚書們怕是也已經……」
「難道大人認為,此人命關天之事,不算什麼大事?」軒轅徹的態度開始變得咄咄逼人了,「那敢問大人,人命的事不算事,什麼樣的事算大事?」
「軒轅公子教訓得是,下官這就派人去。」
眼看著有些人已經支持不下去了,開始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去,鳳淺心內不免焦急,吩咐那官員:「你,去讓手下找個能遮風避雨的地方來!」
「是,下官這就去準備。」
冬季,夜晚涼風侵骨,病人們本就身子孱弱,又兼被冰涼的酒水澆透,有些睡著睡著,就沒見醒過來。
官員著人找了離海錯十九街道不遠處的一幢破廟內,紛紛讓這些人遷移到破廟裡去,暫等消息。
逐漸的,倒下的人從一個一個,開始惡化成一批一批。
花夢影已累得分身乏術,有些人還沒來得及醫治,送到他面前時,就已經沒了氣息。
「這樣不行啊!」
軒轅徹也瞧著情況不對,卻見那官員一臉淡定的模樣,大手一指:「你親自去宮裡跑一趟!」
「可是下官奉命看管這些病人……」
鳳淺厲聲打斷道:「他們是病人不是犯人!」
「是是是,下官這就去。」
臨了,他嚴命看守的統領,無論發生何事,不能放走十九街中任何一人。
待那官員急急去了后,軒轅徹扶著鳳淺找一處安靜的地方坐下:「淺淺,你還懷著孩子,暫且先回去吧!」
「阿徹,我已經好很多了,眼下情況緊急,等稍微緩一點了,我便回去。」
「不回去也可以,你給我好好坐在這裡,治病喂葯的事,我和毒仙師兄來就好,你不準再勞累了。」
軒轅徹雖言語霸氣,卻難掩溫柔,他說著,又擔心淺淺著涼,將身上的外衣解下來,替她披上。
「好,我聽你的。」
破廟內寒風刺骨,僅僅在中間生了一個小火堆,讓老人和孩子取暖用。
剩下的人都四散在一邊,依靠著牆壁,準備縮緊身體,捱過這一晚。
有些病情已見好轉的人,已經開始自發地幫助毒仙醫治病人,也算幫他稍微減輕點壓力。
「爹,爹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一個身穿灰袍的男人轟然倒下,原本依偎在他身邊的女兒不知所措地大喊起來,旁邊迅速圍了一圈人。
「周大夫,周大夫你怎麼了?」
「周大夫!」
周圍的病人也紛紛圍了上來。
周大夫是這次接收病人的醫館館主,他的醫館滿是這次毒霧事件的病人。從病人病情的判斷,治療,一直到煎藥,收殮都是他一手操持。當晚上官兵不由分說要將病人抓走的時候,他差點帶著學徒跟官兵發生了衝突,後來實在抵不過官威,他又掛心病人,就直接收拾東西,跟著病人一起被關進了這座破廟中。而他女兒也因為不舍的爹爹,所以才跟來了。
那小姑娘不過才十幾歲,看到爹爹倒下的瞬間,臉上瞬間就掛上兩行淚珠,慌得不知道怎麼辦。
「別哭了,你懷中不是有你爹給的吊命的丸藥嗎?快點給他服下去。」
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宛如天外之音,一下子就將這小姑娘鎮住了。
頓時間,她顧不上擦眼淚,一隻手從懷中掏出了個褐色的小藥瓶,倒出三四顆黑色的丸藥都盡數餵給了懷中的爹爹。
一邊有人遞上了半碗清水,她接了過來,小心翼翼避開碗上的豁口,將水餵了下去。旁邊的病人們又都過來幫忙,幾個癥狀較輕的男人過來,將周大夫攙扶到了稻草堆上,希望他能休息的好些。
小姑娘就這樣,雙手一直拉著爹爹,雖然不再哭了,可是眼睛里還是紅紅的,分外惹人憐愛。
但是有個人除外。
「你讓開。」
一個聲音冷淡且強硬。
小姑娘抬頭一看,她識的這人,他就是那個軒轅公子從水中救出的少年人。先前也是他出言提醒。
「你要做什麼?」小姑娘雙手擋在前面,警惕地看著逼近的少年。
「我會診脈。」
那少年看也不看她,只是扔下了這麼一句,便跪坐在一邊,執起周大夫的手腕開始細細診斷起來。
小姑娘愣愣坐在一邊,一時無話。半晌,少年才開口。
「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立馬回到:「甘棠,我叫甘棠。」說完好像又覺得自己說的太快了,有些太不矜持,又想跟人拉緊關係,便又嘴快的加上了一句:「那你叫什麼?」
甘棠剛將這話說出口,就感覺到周圍一陣尷尬,她在心裡暗暗抽了自己一巴掌,立刻低頭說道:「抱歉,我失禮了。」這人是個好人,自己不該這樣失禮。甘棠這樣心想著。
少年倒不在意這個。他在想著更重要的事情。
停了半晌,他微微皺起了眉頭,看了看面前的父女二人。他有一番話,雖有些殘忍,但迫於形式又不得不說。
「你父親感染了疫症,來勢兇猛,恐怕是凶多吉少。」
此言一出,圍在旁邊的人群頓時後撤了一丈,大家不自覺得用手捂住了口鼻,背過身去不再看躺著的那人,怕是看上一眼,也會染上傳說中的瘟疫。
甘棠怎麼也沒想到是這個結果,她有些難以置信,哭笑不得地否認道:「不可能的,我爹爹是大夫,就算得了時疫,也只能是接觸了染病的病人,可是醫館內現在全是中了毒霧的人,難道這毒霧會傳染嗎?」
甘棠的話一出,大家也都覺得十分有道理。周大夫家的醫館就在海錯十九街旁邊,大家都是鄰居,那醫館今日進出了什麼人都瞞不住的,平日里也真沒聽過有什麼人染上這個病去找周大夫醫治的。難道真的是這毒霧會傳染?
「毒霧不會傳染。」那少年一句話止住了逐漸喧鬧的討論聲。「周大夫之所以會傳染,只因為他接觸了染病的屍體。」
他的手直接指向了破廟一邊,用草席蓋起來的一平排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