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科先生？」

馬爾科.佩扎伊沃利似乎並沒有發現曾恪的走近，他目光很是專註的看著球場上，上面只有寥寥幾名球員在做著各項運動，因為世界盃的緣故，今夏的歸隊時間並不統一，有人會來的早，有人則是會延遲歸隊時間，不一而足，但就現在來說，歸隊報道的球員並不算多，只有薩利霍維奇、伊比舍維奇等幾個沒有國家隊任務的球員在。

佩扎伊沃利很認真的看著場內，並沒有因為陣容不齊整而有所懈怠，他似乎是在觀察已有的球員，又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曾恪連續喚了兩聲，他才反應過來。

「曾？」

佩扎伊沃利愣了一下，看清眼前之人的樣貌，黃皮膚黑頭髮，這樣的特徵實在是太明顯了，東方人在歐洲賽場並不多見，而霍芬海姆也只有一名中國球員，那眼前人是誰，已經不用多說了，更何況，既然成為了霍芬海姆的新任主帥，球隊成員的資料他也是看過的，對於球隊第一球星的照片，他也不會陌生。

曾恪點點頭，很明顯的看見對方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面色依然很平靜——曾恪可以確認，這位新任球隊掌舵人，是真的是一個天生「冷麵煞神」，估計是性格所致，而不是故意擺出來一張冷臉的。

「旅途順利嗎？身子累嗎？中國和歐洲的距離可不算近。」

出乎曾恪預料的是，佩扎伊沃利沒有詢問一些與足球有關的話題，或者是與球隊現狀以及他的想法與態度的話題，甚至是，曾恪幻想的新官上任三把火會燒到他這個「老臣子」「老資格」的情況也沒有出現，對方只是很平靜的宛如聊家常一般的淡淡開口。

「還好。前天到的，是有些疲累，不過休息了一天，已經沒有問題了。」

曾恪也不知道對方為何是想要和自己「聊家常」，但還是見招拆招，問什麼，答什麼。

「精神氣看起來不錯，不過……你身上的脂肪似乎有些超標了。」

「很抱歉……剛剛馬里奇先生已經和我說過這個問題，我想我會注意的，並且會儘快使得身體恢復到較好的情況。」

「職業球員需要的是自律，儘管有可能你不會喜歡聽這些，但事實上，球員的職業壽命並不長，如果想在有限的時間裡更可能的保持較高的競技水準，那麼，自律，就是最好的辦法……我希望你能了解這一點。」

「我明白了，馬爾科先生。」

「如果有需要的話，你可以隨時來找我，我希望能夠和大家和平共處——你知道的，這並不是一件很輕易就能做到的事情，球隊現在的情況有些特殊，很多人對拉爾夫先生的離去有很多不同的相反，但是……對於拉爾夫先生的事情我很抱歉，但這其實並不是我所能決定……當然，既然接受了這份工作，那麼對以後有可能遇到的各種困難，我也有所準備了……不過我希望得到你的幫助……不僅僅是你，還有塞亞德，托比亞斯……包括每一名球員。如今我們是一個團隊了，無論前路如何，都需要我們齊心協力的一起往前走。」

「我會竭盡所能，馬爾科先生，拉爾夫先生教會了我如何成為一名職業球員。職業球員，我想我能夠做到這一點。」

並沒有太多營養的對話，佩扎伊沃利問了一些曾恪休假和歸來之後的情況，又說了一些對於球隊未來的展望以及他希望俱樂部全體成員能夠攜手並肩的話語，曾恪其實能夠感受到對方釋放出來的善意，這讓他內心輕鬆了不少，至少，這是一個不錯的開始，新的主帥並沒有要掀起「隊內大清洗」的意圖。

曾恪點點頭，表示他會盡到他自己的義務。

佩扎伊沃利也點點頭，有些事情有些人，暫時只能淺嘗輒止，畢竟此前大家不認識，也沒有合作過，信任，也不是一天兩天建立起來的——而且，現在的霍芬海姆隊內其實對他還有一種「對抗」的情緒，或者說，這並不是特意針對於他，只能說他在這個時候接手了霍芬海姆，在大部分球員們都依舊「懷念」蘭尼克的情況下，這種情緒肯定是有的，只是多少和隱藏深淺與否的區別。

想要完全贏得球員們的信任和支持，這需要時間。

佩扎伊沃利的意圖或者說選擇倒是挺正確的，曾恪包括薩利霍維奇這幾名球員，才是霍村隊內的穩定基石，自己想要快速的掌控球隊，跟他們建立良好的關係是十分必要的。

不過，現在看來，顯然收效不大。

倒不是曾恪等人不配合，而是……他們在沒完全了解自己這個主帥之前，保持質疑也是很正常的。

「你是要現在就開始加入訓練嗎，曾？如果你想，你可以現在就回到更衣室，從你的儲物櫃里拿出你的球鞋和球衣。」

佩扎伊沃利如此說，潛藏的意思就是，我來到這裡並不是想要和你們對抗，也無意全盤否定拉爾夫先生留在這裡的印記，就像你的儲物櫃一樣，有些東西，只要是好的，依然可以保留下來。

曾恪不確定佩扎伊沃利是真如馬里奇所說的那般，是一個很好說話性格很好的主教練，還是暫時的「緩兵之計」，卸磨殺驢這種事足壇可並不少見，新來的主帥在掌控大局之後慢慢的對前任留下的東西進行「清洗」，這例子可就多了去了。

所以曾恪雖然聽懂了潛台詞，但也沒有回應。

「那麼馬爾科先生，我就先跟著大傢伙一起訓練了。馬里奇先生對我的這一身贅肉可是很不滿意了，我得儘快讓自己的全身細胞活躍起來！」

佩扎伊沃利看不出曾恪究竟心裡是怎麼想的，但他的這番話卻是很真誠，從私的角度來說，他和蘭尼克是「亦師亦友」的關係，所以兩人對足球的理解基本上是大同小異，自然沒必要去全盤否定蘭尼克留下的東西，從公的角度來說，他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和球隊完全融入，說白了，現在的他得罪不起球隊的幾個核心主力，沒有這些人的出力，球隊搞不好就真會出現蘭尼克離開的動蕩，然後在動蕩中成績一落千丈——他現在可沒那麼多的時間去按照自己的心思打造球隊，動大手術是需要時間和過程的，但他耗不起，不用懷疑，如果他帶隊的成績達不到俱樂部高層的預期，估計呆在霍芬海姆的時間不會太長。

他現在是急需得到大家的支持，然後和球隊一起共度「難關」。否則，前主帥寶座都坐不穩，還談什麼以後。

曾恪向前方小跑著而去，佩扎伊沃利忽然再度出聲叫住了他。

「曾，其實你……你們，不必對我抱有這麼強的戒心的。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回到這裡，是想霍芬海姆更好的——至少，在我能力範圍內，我很希望它不會比以前差。當然，我知道這很困難，因為拉爾夫在這裡的工作實在太出色了，但我……還是想試試。」

曾恪腳步頓住，沒有回頭，半晌後腦袋輕輕點了一下，然後繼續小跑著離去。

「所以我留了下來，就是因為……我希望它很好。」

遠遠的，曾恪的聲音傳了過來。

佩扎伊沃利表情怔住，但隨即始終平靜的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拉爾夫說得對，曾，果然是這支球隊最特別的一個！」

……

提前歸隊的球員不多，薩利霍維奇、伊比舍維奇、愛德華多等五六名球員正在場內朝著外面張望，在曾恪出現的時候，眾人都是精神一振，蘭尼克的卸任，對球隊造成的影響巨大，這些球員其實也在夏天基本上都得到過來自外面世界的誘惑，但他們最終還是選擇回到了這裡。

必須得承認，曾恪堅定不移的表態，是他們做出這個選擇的最重要因素。

他們擁戴蘭尼克，但他們也相信曾恪，他們願意和曾恪繼續並肩奮戰。

曾恪跑上前來，一眾早就「望眼欲穿」的隊友們快速的迎了上來，每個人心中的石頭都落下了，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愛德華多大聲叫囂：「哈，曾，你這傢伙竟然這麼晚才到……害我都擔心你之前說的話都是騙人的，你也準備當逃兵了呢！現在看來……哈，不錯，你這傢伙果然是一個誠實的人！」

「我什麼時候不誠實了？」

曾恪拋給了他一個白眼，似乎愛德華多的「質疑」讓他很是不滿，但卻是張開了手，和愛德華多來了一個熱情的擁抱。

「再次看見你，愛德華多，這真是讓我無比開心的一件事。」

曾恪很是認真的說道。

愛德華多用了一個歐洲傳統的貼面禮，在曾恪的右臉上印了一下，說道：「你能夠出現在這裡，我同樣感到無比的開心。」

「我也是！」

「夥計，咱們早就說好了，要一起留下來的！下賽季我們要繼續並肩奮戰！」

「沒錯，我們可不會當逃兵呢！」

薩利霍維奇等人也紛紛叫囂起來，一一和曾恪熱烈的擁抱。

看著這寥寥幾張熟悉的臉龐，曾恪的心裡感覺到一陣安定和溫暖，儘管他不知道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會有多少人會回到這裡，會有多少再也不相見，但身邊依然有和他並肩的人，這讓他感到欣慰。

或許接下來的道路會很困難，但我們依然在這裡，我們依然會堅定的向前賓士。

曾恪的眼睛看向遠處，那是萊茵-內卡球場的方向，那裡，承載著他們的榮耀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