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客隊更衣室中，氣氛一片怪異和沉寂。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詫異和不敢置信，有人微微張大著嘴巴，有人瞪大著眼睛，還有人連連的抓著自己的頭髮，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這可和之前更衣室里一片歡騰和嬉鬧的景象成了鮮明的對比。

通過更衣室的電視機，球員們都看到了新聞發布會上發生的一幕，也正是如此，所有人才會感覺到驚詫莫名，怎麼會這樣？拉爾夫先生他，竟然說，將要在賽季結束后辭去主教練的職務？

這……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我們才剛剛拿了聯賽兩連冠，我們馬上還要去爭奪賽季第二座冠軍獎盃，下個賽季，我們可能會在歐冠賽場上有更大的突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可……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所有人都不明白，但所有人此時的腦袋都是在發懵。

「嘎吱~」

更衣室的門被推開了，發出的輕微聲響，終於是將發獃的球員們全部拉了回來。

結束了發布會的蘭尼克和曾恪並肩走了進來。

「呼啦~」一聲，所有人都圍了上去，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困惑，也都帶著急迫和焦躁。

「拉爾夫先生，剛剛我看了電視轉播，你……你在發布會上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要辭去主教練職務，要離開我們了？」

「……上帝啊，我認為並不會如此。拉爾夫先生，請您告訴我們，那只是一個不是愚人節的惡作劇玩笑！」

「哈，您肯定是想要嚇唬嚇唬我們，是這樣吧？」

「是我們哪裡做得不夠好嗎？還是我們惹您生氣了？相信我們，拉爾夫先生，我們會改正的，我們會讓您滿意的！」

各種各樣的聲音都有，足以可見球員們此時的心慌意亂。

魏斯一把抓住曾恪的手臂，急吼吼的說道：「曾，你跟拉爾夫先生一起去參加了發布會，你告訴我們，這一定是玩笑對不對？就是想要看我們著急出糗的樣子對不對？快說，這只是一個惡作劇……沒有別的意思，一切都不是真的……」

曾恪看了看他，張張嘴，眼神中的意味難明，最後輕嘆一口氣，搖頭，沒有說話。

「你說啊，你快說啊！」

魏斯的聲音忍不住的拔高了調子，蘭尼克卻是已經舉起了手，更衣室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望向了主教練。

「是真的。」

蘭尼克的口吻很平靜，像是在宣布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一般，「我將要在賽季結束后卸去職務，離開球隊。事實上，這是在冬歇期過後，就已經決定了的事。」

場面立刻又嘈雜起來，消息實錘之後，更是宛若晴天霹靂一般，震得所有人都暈暈乎乎。

「先生，您怎麼可以……」

「先生，不要走，請您收回這個決定！」

「拉爾夫先生，您要是走了，我們……我們怎麼辦？」

在場的所有人基本上都可以說是蘭尼克的嫡系，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在接過霍村教鞭的這幾年，球隊的大小一應事務都是蘭尼克拍板決定，為球隊設計戰術打法，為球隊布置作戰計劃，引進誰，不引進誰……這一批球員，幾乎全是蘭尼克點頭之後，才來到球隊的。

毫無疑問，這支霍芬海姆有著深深的蘭尼克印記。

可是現在，引領著他們前進的船長竟然要率先下船了，這無論如何都有些接受不了。

沒了船長，這艘船還會不迷航嗎？

看著群情洶湧的場景，蘭尼克再度伸手下壓，在場面安靜了些許之後，蘭尼克站直身體，掃視全場，最後微微的鞠躬。

「感謝這幾年有你們的支持和陪伴，你們是我見過最優秀的球員，也是最職業的球員。很感謝你們的努力，正是有你們的付出，才能讓我們一起走到今天。我會永遠銘記這一段時光，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最值得回憶的時光。」

說完，蘭尼克轉過身，對著薩利霍維奇和曾恪點點頭，示意他們安撫一下場面，然後徑直離去。

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蘭尼克伸手輕輕擦拭了一下眼角。

「先生……」

「拉爾夫先生……請您收回決定！」

「我們不能沒有您！」

身後依舊是略帶嘶啞和悲戚的呼喊，蘭尼克的身影卻已經逐漸消失在了通道盡頭。

所有人都看向了曾恪，一臉的茫然。

「沒錯，我確實是知情人。就如拉爾夫先生所說的那樣，在幾個月前，他就已經做出了這個決定。」

曾恪點點頭，這樣說道，「在路易斯被賣給拜仁之後，拉爾夫先生就認為，已經到了他離開的時候了。」

所有人沉默。

他們很清楚，當時球隊發生了什麼事，老實說，俱樂部高層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將球隊主力后腰甩賣給了聯賽競爭對手，球員們也很是憤怒，但那個時候，儘管外界盛傳蘭尼克和俱樂部高層有了不可調和的矛盾，但始終沒有真的爆發出激烈的衝突，所以球員們認為，隨著時間推移，那件事已經過去了。

但現在看來……這件事遠遠沒有過去，蘭尼克只是隱忍不發——或者說，出於對球隊對球員們的熱愛，他不想在賽季中途引發不可預知的後果，所以才將辭職的時間給延後至賽季末。

從感情上來說，球員們都是支持蘭尼克的。

從中立的角度來看，俱樂部這事做得確實很不厚道，這種行為完全是對主教練權威的一種忽視和挑釁了。蘭尼克的做法，也沒錯。

但……不管如何，球員們是真的捨不得這位「懂」他們的教練啊！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主教練的決絕，他們想要挽留，卻不知該從何做起。

有人痛苦的抱住了頭，有人蹲在了地上，有人甚至落起了眼淚……在提前奪冠的客隊更衣室，沒有興奮，沒有激動，有的，只是悲傷和落寞。

「好了，別做出這樣娘們的作態來，你們可是職業球員，不管未來誰來做我們的主教練，生活都得繼續，訓練和比賽，依然得全力以赴。這才是我們應有的樣子，也會是拉爾夫先生最樂意看到的樣子。咱們可不能頹廢。」

曾恪再度出聲了，道，「最重要的是……賽季可還沒有結束呢，我們還有一場聯賽和一場決賽要踢呢……尤其是後者，我想我們必須要贏下勝利，拿到冠軍，我可不想用失敗的方式為我最愛的教練送別……我想拿到德國杯冠軍，我想要成就雙冠王，用這樣的榮耀，向拉爾夫先生告別！你們呢？」

球員們總算是恢復了一些生氣。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寧願不要冠軍，只要……只要拉爾夫先生能留下來！」

「……但如果一切無法挽回，那麼……我想送拉爾夫先生一份最好的禮物！」

「德國杯冠軍么？雙冠王？……那麼，就用冠軍告別吧！用榮耀，送別！」

……

大巴車在寬敞乾淨的道路上行駛。

車廂內的氛圍卻很是沉默，不時有球員抬起頭，偷偷的看一眼坐在最前面的蘭尼克，張嘴想說什麼，但很快又低下頭，繼續閉口不言，只是眼中有著疑惑和茫然失落的情緒。

在現在這個時候，所有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想挽留，卻找不到理由，但什麼也不做，卻又是那麼的不甘心。

左右不是人，只好將憋悶的情緒悶在心裡了。

薩利霍維奇坐了過來，用胳膊肘碰了碰曾恪的手臂，小聲問道：「你有什麼看法？我是說，下個賽季，你會留在球隊嗎？」

蘭尼克的離開是既定事實，薩利霍維奇作為隊長，這事一早就知道，他現在就像探探曾恪的口風，主教練已經要離開了，要是曾恪再要走，那麼，霍芬海姆一下子失去兩個主心骨，球隊不說一下子就散了，但想來下賽季的境遇不會好。

「不知道，或許會走，或許會留下。再看吧。」

曾恪的回答跟沒有回答沒什麼兩樣，薩利霍維奇皺皺眉頭，說道，「我的意思是，你會跟著拉爾夫先生一起走嗎？」

曾恪想了一下，搖頭道：「拉爾夫先生確實邀請過我，但我沒有接受，當然，也沒有拒絕。現在我的心情很亂，我需要時間來考慮一下我的未來。你呢，塞亞德？」

曾恪輕聲反問。

霍芬海姆的球員如果想要轉會，是不愁下家的，畢竟是德甲兩連冠的功勛冠軍球員，這要放在轉會市場，肯定是「香餑餑」，尤其是薩利霍維奇這樣的隊內明星球員，覬覦他的球隊肯定不在少數，只要透露出想換個環境的意思，保管會有不少球隊願意為他掏出支票。

唯一的問題就是，俱樂部願不願意放人。

薩利霍維奇的態度倒是很明確：「我是不會走了，至少暫時不會，我的年紀不算小了，而且我早已熟悉了這裡的生活，熟悉了球隊的技戰術打法，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在這裡退役。」

「但是你不同，作為隊友，我當然希望能夠和你繼續並肩作戰，但作為朋友，我希望你能有更大的舞台嗎，未來能夠更好的發展，所以……你自己想想吧，曾。一切都得你自己拿主意。不管是走是留，我都能夠坦然接受的。」

曾恪點點頭，沒再說話。

車廂內，又陷入到了沉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