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訓練結束，曾恪和隊友們嬉笑打鬧的從基地門口走出來，薩利霍維奇忽然停住腳步，伸手推了推旁邊的曾恪。

「怎麼了，隊長？」

曾恪疑惑的問道，就見到對方指了指遠處，一個身穿黑色夾克的俊秀青年站在路邊，眼神很平靜的朝著這邊張望。

「剛才的我就注意到他了，在訓練場外面，一直站著，觀看著我們的訓練。起先我以為他是球迷，還過去跟他打了個招呼，給了他簽名，他也沒拒絕……但是後來我覺得不對了，從早上開始，他就一直在外面，也不說話，就那樣看著，現在他又等在這裡……曾，我感覺他是來找你的。」

曾恪點了點頭，這才想起來，好像在今天訓練的間隙，他似乎也見過這個年輕人，當時沒有在意，但這會兒聽薩利霍維奇說起，還真是有些印象，倒也是感覺古怪，說他是來追星的球迷吧，他又只是安安靜靜的站在外面，說他不是吧，球員給他簽名，他也會表示感謝，然後收下。

「真是個古怪的人。」

曾恪心裡嘟噥了一句，轉頭問薩利霍維奇：「你怎麼就篤定他是來找我的？」

薩利霍維奇大咧咧的說道：「感覺！懂么？男人的第六感可是很準的，我……」眼見著曾恪捏緊了拳頭，目光不善，薩利霍維奇連忙改口，「好吧，其實之前我就觀察過了，那傢伙總是在外面有意無意的看著你，再加上又是東方人的面孔，我就想啊，會不會是你們國內來的球迷……中國人嘛，要追星也是追你這個同胞咯！我的推斷很有道理吧？」

「確實很有道理。」

曾恪點頭認同。

自從霍芬海姆升上甲級，並且成績很不錯之後，曾恪的知名度也是跟著水漲船高，訓練場外經常能夠看到黃皮膚黑頭髮的面孔，聽到熟悉的鄉音——都是些在歐洲的留學生和華僑，當然，也有不少從國內來的球迷。

對於這種「執著」的球迷，曾恪一般都是很熱情的和對方交談，情況允許的話，對方要求的合影、簽名之類的要求，曾恪也是不會拒絕的。同胞大老遠的從國內來到這裡，為的就是和曾恪見上一面，說說話，給他鼓勵，就這份心意，曾恪根本就沒有拒絕的理由。

聽薩利霍維奇這樣一說，曾恪也覺得對方應該是來找自己的，可能是自己在國內的球迷，所以追著來了德國，不過估計性子有些內向靦腆，所以想上前卻又猶豫卻步。

曾恪想了想，對周圍的隊友說道：「應該是來找我的。這樣吧，反正今天的訓練結束了，你們先走吧，我也沒什麼事，和他聊聊，可以的話，一起吃個飯什麼的。同胞大老遠的跑來，也不能冷落了人家。」

薩利霍維奇等人自是沒什麼意見，歐美人對於時間的自由概念可是很看重的，工作時間，他們很專註，但工作之外，時間可就是他們的「私人財產」了，曾恪要去和來自中國的球迷聊聊，他們自然不會傻傻的等在原地，屬於曾恪的時間他可以自由支配，但屬於他們的時間，他們也不會浪費。

「行，曾，那我們就先走了。」

「嘿，曾，我和塞亞德決定去酒吧坐一坐，如果等會兒你有時間的話，可以過來。帶著你的球迷朋友過來也行。」

「喝酒我就不去了，你們玩得開心吧。曾，明天見了。」

隊友們跟曾恪打了招呼，有人直接走了，有人去停車場開車，約好了去酒吧坐一會的薩利霍維奇等人則是跟曾恪囑咐了兩句，讓他等會兒有時間就過來的話，也慢悠悠的走了。

曾恪這才抬起腳，朝著遠處的街邊走了過去。那個長相英俊的皮克青年，果然是來找他的，看見曾恪走過來，也治起了身子，迎了上來，目光始終放在他的身上。

「你好。你是來自中國的朋友？」

這種情況經歷得多了，曾恪很是熟稔的揮了揮手，上前直接問道。

「我是中國人，來自燕京。」

皮克青年站定，平靜且淡然的回答道。

曾恪愣了一下，原本還以為是一個性格靦腆內向的人，但這個古井無波的口吻，大大方方的作態，不像啊。

曾恪想起網路上關於燕京人的一個梗，下意識地道：「吃了嗎？」

皮克青年面容怪異，卻還是點頭：「沒呢，要不一起吃點？」

曾恪覺著有趣，笑著說道：「你是專程從國內趕過來的吧，這可是有夠累的。行吧，既然沒吃，我也剛好有點餓了，咱們一起去吃點？都是同胞，到了異國他鄉，就是一家人，走，我做東，不知道你能不能習慣德國菜。不習慣也沒辦法了，霍村太小了，沒有中餐廳……」

對待國內球迷這一點，曾恪倒是挺熱情的，出門在外都不容易，他如今也算是在霍村安了家，但從國內來的球迷剛來時大多對國外不太適應，所以曾恪也挺照顧這些球迷的，以往也有單槍匹馬追星過來的同胞，偶爾也會和球迷在外面吃個飯，聊聊天，感謝對方的支持之類芸芸。

經歷的多了，曾恪自然也就熟稔了。

倒是對面的夾克青年很意外，點頭之後跟著曾恪往前走，順便問了一句：「你挺慷慨的啊，剛認識的人就請別人吃飯？就不怕遇上壞人？」

曾恪沒有聽出其中的話外之音，一邊走一邊笑著道：「都是同胞嘛，吃個飯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這裡是霍村，治安沒那麼差的，這裡的人都認識我，沒可能會出現意外的。」

夾克青年點點頭，不再說話，只是悶頭跟著往前走，長長的眼睫毛眨啊眨，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在霍村的一家小餐廳里，曾恪引領著夾克青年推門而入。

「曾，又帶著你的同胞球迷過來吃飯啊，哈，今天是又不回去吃晚飯嗎？小心珍妮弗那妮子又發飆了，強迫你把剩下的菜給吃完，肚子給撐破咯！」

曾恪在霍村生活久了，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反之亦然，霍村人們幾乎都熟悉了曾恪，餐廳老闆是一個矮胖的中年人，看見曾恪走進來，頓時就笑著打趣。

這裡面其實是有一個小故事的，有時候曾恪會和球迷又或者是和霍村球員過來聚會吃飯，這沒什麼問題，不過珍妮弗每天都會做晚飯，曾恪沒有回去，那麼飯菜自然是吃不完的，結果，曾恪吃了飯回家，珍妮弗會強迫著他把剩下的飯菜都給吃完，美名其曰「不浪費」。

矮胖老闆和曾恪混得熟了，也知道曾恪有一個兇悍且強勢，堪稱保姆一般的「經紀人」，每次曾恪過來，矮胖老闆都會藉此來調侃他。

曾恪也不在意，笑呵呵的揮手打了個招呼，對方問他今天要吃些什麼，曾恪說了句「老樣子」后，又問身旁的夾克青年，「吃得慣西餐嗎？烤腸、啤酒、牛排……這裡都有。」

夾克青年回答：「牛排。」

曾恪轉頭跟老闆說了一聲，這才選了一張靠近窗戶的桌子，兩人坐了下去。

「看起來你在這裡的人緣很好啊，連餐廳的老闆都認識你。」

坐下后，夾克青年這樣說道。

明明是隨口聊天的架勢，語氣卻依舊平淡，不見絲毫笑容，曾恪總覺得怪怪的，這可和大部分來這裡找自己的中國球迷不一樣，卻也沒在意，曾恪笑著說道：「霍芬海姆就這麼大，呆得久了，自然就什麼都熟悉了。這裡的人們很好的，待人和善，歡迎任何的客人，我在這裡過得很舒服，就像在家裡一樣。親切溫馨。」

頓了一下，曾恪仿若這才想起一樣，問道：「對了，和你走了一路，說了一路，倒是忘記問你的名字了。你叫什麼呢？」

夾克青年定定的看著曾恪：「李忠軍。」

「李忠軍，這倒是個好名字，忠軍忠軍，忠誠於國民之軍！看來你的父親對你抱有很大期……」

「望」自還沒有說出口，曾恪反倒是愣住了，仿若不可思議的驚呼了一聲，「李忠軍？」

曾恪自然是不認識，也沒聽過李忠軍這個名字的，不過，他倒是認識一個傢伙和眼前這個球迷的名字很相近，只差了一個字，那個人叫李忠國……

「恩，李忠軍，忠誠的忠，人民解放軍的軍。怎麼，感覺你好像很驚訝的樣子，你聽說過我？」

李忠軍面容依然平靜，依舊看著曾恪，只是曾恪卻感覺到，這種平靜的面容下，卻隱藏著一絲看好戲般的促狹情緒。

搖了搖頭，曾恪說道：「沒聽過，只是有些驚訝罷了，我認識一個人，他叫做李忠國，和你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

「我知道，李忠國是我的哥哥。」

曾恪的話沒說完就被打斷，李忠軍輕飄飄的吐出一句，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彷彿只是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

但聽在曾恪的耳中，卻是宛若驚雷。

李忠國？李忠軍？

他們，是兩兄弟？

驚疑的目光在李忠軍的臉上來回打轉，曾恪的心有些凜然起來，到了現在，他哪能還不知道，對方根本不是什麼從國內來的球迷，確實是從國內來的，但意圖卻絕對不是跟球迷一般，見見偶像，索要簽名和合影。

只是，他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呢？

他，是否又是知道了一些什麼？

曾恪沉默下來，只是用眼睛打量著對方，李忠軍也不說話，同樣目光平靜的回望。

氣氛有些詭異起來，良久，李忠軍才開了口，嘴角邊第一次浮現出了笑容，意味莫名：「看起來你很吃驚？」

曾恪點頭：「確實很吃驚，因為……你們兩兄弟長得一點都不像啊？你不是親生的？或者，他不是親生的？」

李忠軍：「……」

如此嚴肅的時候你說了一句如此不嚴肅的話，這……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