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沒有動。像是過了一輩子一般，其實不過短短的幾秒，她就坐回到了椅子上。

「紀寒墨，跟我說說你的事吧。比如說，這五年，你去了哪裡？」夏初雪將毛毯蓋在了自己的腿上，雖然靠著火盆，可她還是覺得冷，徹骨的寒冷。

五年前，她沒有問過他的身世，因為覺得沒有必要。五年後，她有問過他為什麼不辭而別，他沒說，只是跟她道歉。或許，他身上藏著很多的秘密。

紀寒墨臉上沒什麼表情，他坐在了她對面的椅子上，很明顯，今晚兩個人怕是都不會入眠，準備就這麼坐著。「去了CA公司，學了很多的商業管理。」

他三言兩語交代結束，明擺著不想跟她多談此事。夏初雪沒有再繼續追問這個問題，只是拍了拍毛毯上的浮塵。許久之後，她的眉睫忽揚，「那........你的家人呢？」

「全都去世了。」紀寒墨答得乾脆，目光深邃，下顎跟著綳起，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悅或者是傷心。

乾脆俐落的答話，讓她眸線忽地挪向他面龐。紀寒墨似有若無一笑，嗓聲低沉再道：「初雪，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他沒有想到，在這樣一個冰冷的夜晚，會因為夏初雪一句淡淡的發問，讓他想起了那些不堪的過往。

他最愛的人，勾起了他最深的傷。

十二年前，那一場地震沒有奪取他的生命，卻改變了他的生命軌跡。那一年，他被救了出去，然後在醫院接受治療時，被人販子趁亂帶走了。

在那樣混亂的狀態下，大部分人都忙著救人，爭分奪秒。可是有那麼少部分人，卻趁著這樣的災難喪心病狂的賺錢。

一共被倒賣了五次，他輾轉來到了歐洲。那是一個野外的狩獵場，那天的月上中天，無半絲的雲，一幕穹蒼是濃墨的色調，玉盤般的明月只佔據很小的一片，然後是數不盡的星星，點點聚成銀河。

所有靜謐的、閃亮的皆映入目中，只不過景緻別開生面都只存在於他迷糊的神志里。當一大桶碎冰潑向他時，場景切換的極快，就像是電影里的鏡頭，明明前一分鐘還是景色的特寫，后一分鐘就切換到人聲鼎沸的奢靡畫面。

紀寒墨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被關在籠子里，他一抬頭，就看到數不清的面孔正坐在觀看台上，或是喝著紅酒，或是和穿著性感的美女調情，但更多的人用像是觀看錶演的眼神看著他。

不經意間，他聽到了野獸的嚎叫，悲鳴一般卻動人心弦。很快，幾隻成年的狼就被放了進來。

狼群很快就發現了他，它們的眼珠充滿獸性，齜著牙齒，抖動著毛髮，脖子上的鐵鏈鎖不住它們的野性，用喉嚨朝著籠里的人發出狂躁的嘶吼。

這就是有錢人的嗜好，變態的嗜好。在他們紙醉金迷的世界里，需要不斷的發覺新的樂趣，來滿足他們越來越空虛的內心，刺激他們日趨變態的神經。

紀寒墨看著那些圍觀的面孔，眼底爆發出了濃濃的恨意。那一年，他只有十歲，卻被喪盡天良的人販子賣進了格鬥場，供這些有錢人消遣。

他們圖的是一時的樂子，可他卻因此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馴獸師似乎很滿意看到紀寒墨的反應，不過這還不夠，他抬手，舉高手裡的鞭子，朝籠子甩去。很快，狼就發出了痛苦的嚎叫，這個時候，馴獸師解開了狼群的鐵鏈。

那群狼將所有的憤怒和野性，全部都釋放了出來，並且將矛頭對準了紀寒墨.........

那晚的月光皎潔明亮，那晚很多人發出了興奮的尖叫，那晚，籠子里血流成河。

殺掉那幾隻狼后，紀寒墨覺得自己已經虛脫了，連手上的匕首都拿不穩，滑落在了身旁，發出了微弱的聲響。

是的，馴獸師怕他很快就被狼群咬死，所以給了他一把匕首，增加觀眾的趣味性。

周圍響起了掌聲和歡呼聲，似乎這樣的結果是他們想要看到的。

馴獸師打開了籠子，準備去確認一下紀寒墨是否還活著。可就在他走近的那一剎那，男孩立刻朝前一撲，脖子上的鎖鏈很短，他一撲，就緊緊扣住他的脖子，可他完全不理會，抓起匕首，使力反撲，兇狠的眼幾乎帶血，噬人地盯著馴獸師。

男孩骯髒的身體骨瘦如柴，明明看上去已經快死了，此刻卻是非常有力氣，竟然直接將匕首插進了馴獸師的小腿。

金髮碧眼的馴獸師很惱火的朝著身後的人說了句什麼，旁邊人的會意，將一桶濃度很高的鹽水潑向了紀寒墨。

他的身體幾乎遍布傷口，一碰到鹽水，痛的撕心裂肺，可他只是咬著牙，沒有發出半點聲音，更沒有求饒。

馴獸師自然不會輕易饒恕他，拿起一根鐵棍，直接往他的腦袋上擊去，那裡本就有傷，鮮血立刻噴出。

男孩趴著身體，他疼得發抖，頭上流出的鮮血淋著他的眼，猙獰而可怕。四肢仍然是潛伏的姿勢，噬人的眼神沒收起，狠厲地盯著馴獸師，讓人毫不懷疑一旦讓他脫出這籠子，他會將馴獸師撕成碎片。

那一年，他還只是一個孩子，卻如同一隻困獸，被關在了籠子里，和惡狼廝殺，和馴獸師鬥狠。

那個時候，紀寒墨就明白，這世界，最壞的不是猛獸，而是人。最可怕的，不是魔鬼，而是人心。

一切都還沒有結束。一群身材高大的歐洲人圍住籠子興緻勃勃的看著籠中的男孩，估著價格。他們多的是錢，缺少的是這麼有趣的玩物，所以毫不吝嗇的願意花個大價錢買下他，這也是主辦方最願意看到的。

進入到拍賣的環節，主持人看到躁動的人群很是得意，他沒有想到這個瘦弱的小男孩能夠讓他們大賺一筆。

「十萬歐元。」主持人清了清喉嚨，很是專業的報出了低價。

「十五萬！」

「二十萬！」

「二十五萬！」

「五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