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凌笑了笑，說道：「燁是故意的。」

「哦。」弄來這麼多反對變法的奏疏，他當然是故意的。

「燁是藉此來判斷我的真實想法。」唐凌笑得柔和，說道：「如果我是被迫接受變法，那麼通過這些奏疏，我便可以名正言順的向變法發難了。」

原來如此！韓燁對香兒，當真稱得上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上官秀問道：「香兒真的打心眼接受變法了嗎？」

唐凌換換搖頭，說道：「身為皇帝，永遠都不可能接受這樣的變法。」

在朝堂上，她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廢除貴族，等於是斬斷了皇帝的雙手和雙腳。

這聽起來似乎很誇張，但站在唐凌的立場上，她的話並不難理解。貴族是對皇帝最忠誠的一個階層，這一點已經在過去的四百年間，得到了充分的印證，而平民官員會不會像貴族那樣，對皇帝忠心耿耿，唐凌不知道，這在風帝國成立的四百年間也從未被印證過，沒有先例可尋。

推行變法，唐凌等於是在拿自己的皇位去做一場豪賭，最後的結果是變好還是變壞，她完全不知道。

上官秀的神色黯然下來，問道：「那麼，香兒為何還要接受變法呢？」

唐凌一笑，抬手指了指上官秀，後者莫名其妙地看著她，說道：「因為我？」

「嗯。」唐凌點點頭，說道：「因為我信你，我信任阿秀！」

並不需要千言萬語，只是這麼一句簡單的信任，已足夠表明唐凌現在的心意和堅決。

上官秀心中一暖，走到唐凌的身旁，握住她的手，柔聲說道：「只要香兒能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唐凌笑了笑，拉著上官秀坐在自己的身旁。又過了一會，她緩緩開口問道：「阿秀沒有什麼事情想要問我的嗎？」她指的是唐婉芸一事。

她不願意提起這個名字，更不願意提到這個人，但是這件事情必須得做個了斷，現在唐婉芸就像一根毒刺，橫在她和上官秀之間，哪怕再痛，她也得把這根刺拔掉。

上官秀反問道：「什麼事？」

唐凌抽回自己的手，眼帘低垂，說道：「皇姐還活著，阿秀已經知道了吧。」

「知道了。」唐凌不願意提起唐婉芸，現在的上官秀又何嘗不是如此，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面對她。

唐婉芸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他對她當然還是有感情的，但唐婉芸對顧青靈做的事，又讓他很難去原諒。相對而言，上官秀反而更能接受唐凌對唐婉芸的陷害。

唐凌陷害唐婉芸，是以國事為出發點，其中完全不摻雜私人情感，是她為了穩固自己的帝位，穩定國內動蕩的局勢，不得不這麼做。

而唐婉芸殺害顧青靈全家，那與國事完全無關，是單純的為了一己之私，草菅人命。

果然知道了。唐凌沉默了許久，問道：「阿秀怨我嗎？」

「……」上官秀沒有立刻回答，或者說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現在他自己的心都是亂糟糟的，理不出個頭緒。他話鋒一轉，說道：「有件事情，我想和香兒商量一下。」

唐凌的心砰砰的跳得厲害，她端起茶杯，緩慢的喝口茶水，讓自己緊張的情緒盡量鬆弛下來。她放下茶杯，看向上官秀，問道：「阿秀想和我談什麼？」不肯原諒？與我和離？

上官秀的手指輕輕敲打桌案，琢磨了片刻，說道：「我打算對軍中的將士們進行換裝。」

「啊？」唐凌本以為上官秀要和自己攤牌，她都做好了要軟磨硬泡的準備，結果上官秀突然扯倒軍中將士的軍裝上了。「換裝？換什麼裝？」

「現在軍中將士的穿著太繁瑣，也太不輕便，已不再適應戰場上的需求，所以，我打算在全軍範圍內，做一次軍裝更換。」

唐凌聞言，無言以對，軍中將士穿什麼樣的軍裝合適，她不懂，在她看來，這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現在她最關心的是自己和上官秀之間的關係。她剛要說話，上官秀搶先道：「此事，我會在明日的早朝上提出，新軍裝的款式，我沒有決定下來，就交由國內的幾家大布莊去設計，誰設計的最合理，最符合戰爭需求，就由該布莊趕製新軍裝，香兒以為如何？」

「此事，由你決定就好，阿秀……」

「明日早朝後，我們就動身去沙赫。」

「你真要帶我去沙赫遊玩？」當初上官秀這麼說的時候，唐凌還以為他只是在說笑，逗自己開心呢。

上官秀一笑，說道：「當然不是單純的遊玩，還有另外兩個目的，其一，是讓你放心，其二，是給你企圖心。」

「啊？」唐凌沒聽明白上官秀的意思，什麼又放心又企圖心的？「阿秀的意思是？」

「等香兒到了沙赫，自然就知道我的意思了。」上官秀故作神秘地說道。

現在，唐凌已然看出來，上官秀並不想與自己談論唐婉芸的事，她在安心的同時，又有些擔心。

她不喜歡懸而未決的事，她習慣了所有事情都有個定論，可同樣的，她又害怕與上官秀談論唐婉芸，因為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變數，她完全不知道。

這天晚上，唐凌提起了唐婉芸，不過只有開頭，卻沒有結尾。

翌日早朝，上官秀提出更換新軍裝的事。對此，蔡霄和杜憲都是支持的。

杜憲是軍務大臣，他負責的就是軍資、軍備等事務，更換新軍裝，當然要經過他的手，全軍那麼多的將士，要更換的軍裝何止百萬套，這其中的油水可大了去了。

蔡霄會支持，因為蔡家有布莊產業，而且做得很大，在風國，蔡家的寶豐布莊，其規模也僅次於顧家的百豐布莊，這麼大的一樁生意，若是被蔡家接手，不僅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彌補叛軍給蔡家造成的損失，而且還能為蔡家的布莊賺得很大的聲望，一舉超越百豐布莊，成為風國最大的布莊。

首輔大臣和軍務大臣都支持上官秀的換裝提議，換裝之事基本就被定了下來。

邱毅眉頭緊鎖，陰陽怪氣地說道：「現在，真的有必要為全軍將士更換軍裝嗎？朝廷剛剛西遷到西京，諸事繁雜，又都需要用到銀子，全軍更換軍裝，那得要消耗多少錢財，國庫只怕難以支撐吧！」

邱家的產業主要在糧行上，並未涉及到布莊生意，所以要做全軍換裝，和邱家一點關係都沒有，眼瞅著這麼大的一樁生意要流進蔡家的口袋，邱毅是即不甘，又眼紅，反正事不關己，能製造點麻煩和阻力也是好的。

上官秀轉頭看向甘平，問道：「甘大人！」

「微臣在！」

「現在，國庫的存銀，可夠全軍換裝之用？」

甘平躬身問道：「微臣有一事想先請教殿下。」

「甘大人請問。」

「更換軍裝，是否能讓我軍將士的戰力得到立竿見影的提升？」

「軍中將士，未必時時刻刻都拿著武器，但卻要時時刻刻都穿著軍裝，軍裝之重要，可想而知。適應戰場需求的軍裝，不僅能減少將士們在戰場上的傷亡，而且還可避免在戰場之外不必要的損傷。」上官秀並沒有直接回答甘平的疑問，不過也點出了軍裝的重要性。

甘平點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麼國庫的銀子，足夠全軍將士們做換裝之用！」

邱毅聞言，臉色頓是一沉，說道：「甘大人剛剛做財政大臣，想必對很多事情還不了解，全軍換裝，豈是兒戲？趕製之軍裝，起碼要數百萬套，這得需要多少的銀子？目前，國庫中的存銀……」

未等他把話說完，甘平突然打斷道：「目前國庫中的存銀已超過一萬萬兩！」

邱毅聞言嚇了一跳，不久前，國庫還是空的，是靠著大臣們的捐獻，才湊出五千萬兩的銀子，這才過了幾天，國庫里的存銀竟然超過了一萬萬兩，甘平從哪弄來這麼多的銀子？

他眼珠轉了轉，冷哼一聲，說道：「甘大人可知，謊報庫銀，可是欺君之罪！」

甘平正色說道：「一切皆有賬目可尋，又何來的謊報一說！邱大人請慎言！」

「如果本官沒記錯的話，不久前，國庫的存銀只有五千萬兩，而且還是諸位大人解囊捐獻的。」

「在諸位大人捐獻之後，下官又召集了西京城內的商賈，讓他們為國捐銀。」

「他們捐了五千萬兩？」邱毅難以置信地質問道。甘平召集大小商賈捐獻的事，他是知道的，不過打死他他也不信，那些屬鐵公雞的商賈能捐出五千萬兩的銀子。

「到目前為止，各商賈已經捐獻七千萬兩，下官相信，不出十日，商賈的捐贈可超過一萬萬兩。」甘平語氣平和地說道。

邱毅眨眨眼睛，一時竟無言以對。上官秀噗嗤一笑，說道：「奸商奸商，無奸不商，甘大人說說，你是怎麼讓那些商人如此傾家蕩產的捐獻銀子的？」

唐凌也笑了，樂呵呵地看著甘平，說道：「甘愛卿用的什麼法子，朕也很想聽聽！」

甘平向唐凌躬身施禮，正色說道：「微臣用的辦法很簡單，對於肯向朝廷捐獻之商賈，他們所經營的店鋪，牌匾上都會由朝廷加刻『愛國商家』、『誠信商家』等標識，如此一來，這樣的商家等於是得到了朝廷的認可，百姓們對這樣的商家，也會倍加信賴，他們的生意，以後自然會越做越大，財源滾滾，現在捐獻只是小錢，以後賺到的，才是大錢，只要不是目光短淺之輩，都會趁著這次難得的機會，為朝廷捐獻，贏得名聲，給以後的經營鋪出一條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