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位元嬰真人，是太白宗最頂尖的人物，哪怕是管理宗門的顧真人，也到了萬物不縈於心的境界，晚輩之事，向來不大掛心。再說，太白宗何其大，十來名元嬰修士，七八十位結丹真人，就算當年戰事折了許多，也不是小數目，除了親近的幾個晚輩，大部分都不認得。

經顯化真人這麼一提，顯宣真人想起來了。顯化真人的法寶器靈紫庭，也是她尋回來的，當日曾經見過一面，隱約記得是個英氣的姑娘。

顧真人乾脆喚了問事長老元寧子過來，仔細問靈玉的情況。

元寧子因為蔚無怏的關係，對靈玉頗為關注。他年紀大了，結嬰的可能性已經很小，不再爭那些閑氣，不過，門下有個優秀的弟子宋詡，難免會關注與之同輩的弟子，顧真人問他，算是問對人了。

聽了元寧子的稟報，顯宣真人越想越覺得有趣：「平日里不大關注小輩，沒想到宗門內還有這麼有趣的小傢伙。」

身為劍修，因劍毀而丹田碎裂，能夠活下來本就是個奇迹，何況還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恢復修為，結成金丹。

再加上她獻給宗門的《明塵經》，以及那件配套法寶的煉製方法，幾位真人琢磨了一下，知道這小輩大概有大機緣在身。

他們幾人，平日里接觸的小輩，不是徒弟就是徒孫，一直以為自家徒弟已經是本門最出色的弟子了，沒料到宗門內還隱藏著這樣的小輩。

這個程靈玉，不顯山不露水，在紀承天、陸盈風等人的光芒下，一點也不顯眼，就連結丹的時機，都在一干青年英才之後。她結丹之後，旁人也當一樁奇事來說，不過，畢竟有了之前十幾年弟子連續結丹的風光，並不是太引人注目。沒料到結丹之後，竟是一飛衝天，轉眼就把陸盈風等人拋下了——他們幾個離中期還遠著。

「這才是真正的天賦啊，無怏收的好徒弟！」顯化真人感嘆。

顧真人若有所悟：「蒼華師弟八成憋著勁，想在我們面前顯擺，不然，以他的性子，大概已經跑來要好處了。」

這般想著，他暗暗嘆了口氣。若不是遭了意外，這好處就落在紀承天的身上了。他倒不是覺得可惜，身為掌門，想漏點好東西給徒弟還不容易？只是覺得自己的愛徒時運不濟，感嘆而已。

回想起當年見過的小姑娘，顧真人思索了一會兒：「顯宣師妹，你若是有空，不妨關注一下。蒼華師弟別的沒什麼，就是太好勝了，如果真的將蓮台之會的重任放到那孩子身上，不知道會怎麼折騰她，當年無怏……」

顯化顯宣兩位真人齊齊點頭，蔚無怏當年怎麼苦練，他們都是知道的。

話說到這裡，事情差不多定了。顧真人沒心思多留，回去琢磨怎麼把欠缺的法寶材料弄到手。唉，那幾樣東西可不好弄，白便宜蒼華那老傢伙了……

靈玉並不知道自己轉眼得到了三位元嬰前輩的注目，現在的她，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熬了個把月，總算適應了蒼華真人的訓練，不用每天把休息時間貼進去，可也沒有力氣去籌謀別的事情。靈玉琢磨著，沒必要急忙忙去找徐逆，萬一弄不好，讓昭明劍君發現就不妙了，乾脆放寬心，專心修鍊。

從劍陣出來，渾身滴汗，靈玉休息了一會兒，弄乾凈身上的汗漬，等著師祖來給她上課。

這個把月雖然很累，但也很充實，她恍惚回到了少年時代，天天埋頭苦練的日子。蒼華真人全心教導，毫無保留，令她獲益匪淺。

片刻后，一人施施然地走過來。靈玉轉頭一看，有些驚訝：「師父，您怎麼過來了？」

來人正是蔚無怏，他悠閑地往石台上一坐，看著盤坐在下方的靈玉：「怎麼，不想見為師？」

「怎麼會呢？」靈玉立刻露出諂媚的笑，「徒兒看到您高興還來不及……師祖怎麼沒來？」

「你師祖今天有事，所以授課之事，由為師前來。」蔚無怏笑眯眯的，心情很好的樣子，「看你這樣子，好像大有長進啊！」

聽說蒼華真人不來，靈玉鬆了口氣。她算是怕了這個師祖了，看起來好說話，整治起徒孫來毫不留情，她骨頭都快散架了。

想到這裡，她眼睛一轉，哭喪著臉道：「師父，您知道徒兒這個把月過的什麼日子嗎？簡直沒法活了，師祖他……」

把蒼華真人的行徑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頓，眼淚汪汪地仰頭看著蔚無怏：「師父，再這麼下去，徒兒這條小命可就交待了，您……」

「想讓我跟師祖求情？」蔚無怏慢條斯理地從懷中取出一本書，邊翻邊問。

靈玉拚命點頭。

蔚無怏笑，向她勾勾手指。

靈玉湊上前去。

「做夢！」十分溫柔地說出這兩個字，蔚無怏看著她垮下的臉，心情分外地好，「為師當年沒少被你師祖折騰，今天好不容易從徒弟身上賺回來，怎麼能放過呢？」

「師父……」

「你今日受的一切，都是為師昔日受過的。」蔚無怏看著眼前的劍陣，「水系法術不擅長鬥法，為師能有今日，全是昔日苦練所得。不要覺得苦，終有一日，你會覺得值得。」

說這話的時候，他收起了臉上的笑，帶出幾分威嚴。

靈玉知道他所言不假，老老實實地應了一聲：「徒兒明白。」

「好了。」蔚無怏將手中的書丟給她，「你師祖說，今日要給你講講如何應對魔修，你先把這本書看完再說。」

「是。」靈玉接了書，翻看起來。

這本書歸納了魔修的各類功法，記述得十分詳細。比如，幽冥類是魔修的一大分支，據說功法來源於鬼修，是目前滄溟界人數最多的魔修分支，幽冥教就是此類；另外還有血煞類，這是一種利用精血激發本源的功法，玩的是人的肉身，比如白骨寺玩骨頭的，就在此類……

等靈玉看完，蔚無怏開始講解如何應對魔修，對方大概會有什麼樣的手段，怎麼樣才能花費最少的力氣，爭取最大的勝機。

有師承的弟子，比沒有師承的就強在這裡，這些經驗，口耳相傳，一代代下來，積累成豐厚的財富，僅憑自己摸索，不知道要走多少彎路。

靈玉認真地聽了，遇到不容易理解的地方，便提出自己的疑問，蔚無怏利用靈符等手段進行實況演示。

兩個時辰轉眼就過去了，蔚無怏感到很滿意。他收的這個徒弟，果然保持了觀雲峰的傳統，在打架方面天分很高，舉一反三，有他和蒼華真人的風範……

看了看那座宏偉的劍陣，蔚無怏道：「等你劍術穩固了，你師祖會另外想辦法，讓你實地演練。這些東西，講得再多，都不如自己動手來得深刻。」

「是。」靈玉肅然應下。

課講完了，蔚無怏沒有離開的意思，閑閑地倚在巨石上，隨口問：「本命法寶的事，你考慮得如何了？」

靈玉被問得有點奇怪：「師父，您說的是……」

「你要的那些材料，十分難尋，萬一趕不及煉製，你有什麼打算？」

靈玉沒有馬上回答，她已經將仙書認主，使之成為本命法寶，那些材料對她來說，已經沒有用處了，可要這麼說的話，該怎麼解釋仙書的事情？

左思右想，她覺得，這件事情自己沒辦法圓過來，想瞞住別人容易，要瞞住師父和師祖很難。材料收集齊全，就要開始煉製，她對煉器一竅不通，那就要請煉器師，宗門內的煉器師，怎麼可能會替她保守秘密呢？再說，師父暫且不提，師祖的煉器頗有造詣，不比一般的煉器師差，到時候過問怎麼辦？怎麼想都沒有辦法糊弄過去。

這算是有師承的壞處，如果她是個普通弟子，誰管她本命法寶怎麼煉製？偏偏師父和師祖待她親近，不可能不過問。

「師父……」靈玉猶豫著開口。

剛才見她沉思，蔚無怏也不催她，這會兒才道：「怎麼，有什麼事情難住了？」

看著一臉淡定的蔚無怏，靈玉下了決心，這些年來，師父對她沒得說，就算她丹田碎裂，都能夠守護她到底，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比師父更可信？

她道：「有件事，徒兒不知道該怎麼做，還望師父拿個主意。」

蔚無怏挑了下眉頭，剛才看靈玉的反應，就知道她心裡有事，這話聽起來，好像挺麻煩的：「說來聽聽。」

靈玉張開手，喚出識海中的仙書：「徒兒的本命法寶……已經有了。」

仙書在她手中顯形，淡金色的暗紋流動不息，蒼茫古樸的氣息撲面而來。

蔚無怏臉色漸漸凝重，盯著她手中的仙書：「此寶你從何而來？」

靈玉答道：「此事徒兒答應了別人，不能透露。」

「……」蔚無怏沒有強求，半晌后，他輕輕點頭，「為師明白了，這還要你師祖出面。」

沒有質疑，甚至連多問一句都沒有，就這麼應下了。靈玉愕然：「師父，您不問怎麼回事嗎？」

蔚無怏淡然道：「既然你如此慎重，想必事關機緣，何必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