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亦軒一個人走在寧靜的樹林中,看著天邊的天色漸漸的發白。除了腰間的一柄劍,他從浣花澗出來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現在依舊是什麼樣子。
身後傳來細微的聲音,蘭亦軒的手按在劍上,微微地閉了閉眼睛。
萬蠱教果然這麼快就找上來了。
舉著劍的手微微抬起,一轉身……
蘭亦軒看到的不是追兵,而是一隻大蛤蟆。浣花澗的東西一向是奇奇怪怪且讓人映像深刻的。蘭亦軒沒有露出太多的驚訝,把劍插回了劍鞘。
一張沒什麼表情的俊臉和一張蛤蟆臉互相觀望。
蘭亦軒眼神微亮,注意到了它背上系著的紙卷。他抱起寶蟾,解下紙卷,攤開來看。
清晨的昏暗日光中,林雙木的字清晰地躍然於紙上……蘭亦軒看得眉頭微微皺起,放下寶蟾。他看了看樹林又往深處走去。
樹林深處,正在上演一出經典場面。
背著個大包袱的左媚蓉正被一個黑衣人擋住去路。
赫然就是先前那幾個黑衣人中的臨頭人。
「嘿嘿嘿嘿!這位大俠這麼快就治好了啊?」左媚蓉看著那個身形高大的領頭人熟悉的臉,笑的一臉的燦爛:「萬蠱教的蠱術果然還是有些厲害的。」
黑衣人臉上的表情一抖。
作為萬蠱教的殺手,帶著一堆人追殺一個重傷的蘭亦軒,不僅沒有成功把人帶回來,還被一個小丫頭的石頭蠱折騰了一番,堂主還肯再給他一次機會,已經是他的萬幸。
「左姑娘,又遇到你了。」他盡量笑的和善地靠近左媚蓉:「我想向你打聽個人……」
他話還沒說完,左媚蓉的臉上就布滿了黑線,眯著眼睛打斷:「蘭亦軒是吧……」
黑衣人點頭:「不錯。」
「我不知道。」左媚蓉一攤手,老實回答。
黑衣人傻眼。
他來來回回地看了左媚蓉幾眼:「不知道?」
「左姑娘。」黑衣人嘆氣,開始語重心長。他從來沒有做過勸人的事情,不過看著這姑娘堅定地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模樣,他覺得他有必要跟她好好溝通一下。
「姑娘肯捨命救的人,怎麼會不知道去向?只要告訴我們,我保證姑娘不會受到牽連。」
左媚蓉也無奈:「我真不知道。」
沒看見她這背著大包小包的正要去找蘭亦軒呢嘛……
黑衣人卻斷定她是在忽悠他們。殺手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能跟她好言好語已經很不容易了。
「姑娘如此維護她,就別怪我下手重了。」黑衣人臉色一變,身形微微彎了下來,雙手也握成拳:「帶回萬蠱教中,總會有辦法讓你開口的。」
左媚蓉看著他的架勢,臉上的表情就像是沒背書被李惠撞見一樣:「你……太不講理了吧?我確實是不知道啊……」
她說實話還有錯了來著?
黑衣人可不聽她的辯解。就在左媚蓉想著是不是再用一次包里的蠱毒的時候,一個影子一閃,擋在了她的面前。
「誒?」左媚蓉拉著包袱的手一僵,看著面前這個熟悉的背影。
這不是……?
黑衣人一愣,看著突然出現的人冷笑一聲:「蘭亦軒,你果然還是出現了。」
蘭亦軒擋在左媚蓉身前,手裡的劍橫著,不發一言。
他沒有跟他們多廢話,寒光一閃,已經跟他打鬥起來。
左媚蓉這是第一次看見江湖人中的過招,不免有些呆住。
黑衣人手中並沒有武器,但是左媚蓉站在一個觀望者的角度,還是清楚的看見他手中不斷飛出的暗器。
不過蘭亦軒並不像她第一次見到的落魄樣子,此時靈巧地避開,劍直直地指向黑衣人。
「蘭亦軒,你身上的毒……」黑衣人見他的動作靈活,完全就不像是中了毒的樣子,也是一臉的驚訝。
萬蠱教的蠱毒,哪有那麼輕易就解開的。除非,他是遇到了聖醫。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果然是聖醫……另一批人去浣花澗無功而返,說是聖醫師徒不知所蹤。看來你運氣不錯。」
蘭亦軒的劍不停,一個轉身,擋開他的拳,對準他的喉間:「萬蠱教銀蛇堂的人?」
其它黑衣人見臨頭人已經被抓,也不敢輕舉妄動。臨頭人的人看了一眼指在喉間的劍,又是一聲冷笑:「無可奉告。你殺了我,還會有第二個我。教主的命令,不帶回你,我也得死。」
隨後嘴裡微動。
蘭亦軒未拿劍的手快速地卡住了他的喉嚨,然而已經是來不及了。
左媚蓉的臉湊了上來,看著黑衣人慢慢泛青的臉色,以及瞪地大大的眼睛,惋惜地搖搖頭:「晚了。見血封喉,他恐怕是早就把毒藏在了嘴裡。沾一點就要命的東西吶。」
蘭亦軒放下了卡住他喉嚨的手。
見血封喉的毒,是就算他阻止他下咽,也會致人死地的毒藥。
蘭亦軒轉臉,看著盯著他瞧的左媚蓉:「聖醫讓我來找你。」
左媚蓉歪頭。她好像還什麼都沒問呢吧……
「額……師父已經知道了?」左媚蓉一臉的挫敗:「我明明已經走的很悄無聲息了啊。」
蘭亦軒掃了她一眼:「回去吧。」
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
這下左媚蓉可不樂意了。她看看蘭亦軒,又在自己巨大的包袱里翻了翻,終於翻出了之前他給她的金葉子。
「喂喂蘭大俠,你說了讓我拿著這個去找你,在所不辭的吧?」
蘭亦軒看著自己親手交給她的葉子,點頭:「是。」
「那,我就不繞那個圈子去洛陽找你了。我只有一個要求。」左媚蓉仰臉:「你要去哪裡,帶上我。」
左媚蓉的目的一直以來,只有一個。
本以為蘭亦軒會想辦法拒絕她,誰料這一次,他卻異常爽快地對左媚蓉道:「好。」
左媚蓉捏著葉子愣住。
「額,你確定?」
這麼爽快倒讓她有點不安心啊……
「既然你拿著葉子要求,我一定會做到。」堅定的語氣打消左媚蓉的疑慮。
左媚蓉的臉上慢慢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江湖啊江湖……我來了。
夙願達成的時候總是最開心的時候。於是左媚蓉完全忽視了尾隨蘭亦軒而來的寶蟾,正蹲在她旁邊對著她看。
等到左媚蓉發現它想要去抱它的時候,寶蟾卻一轉身,不理她,蹲在了蘭亦軒的腳邊。
蘭亦軒看看寶蟾,對左媚蓉淡淡開口:「抱走。」
顯然蘭大俠不喜歡有這麼個小跟班跟著。
「是是是……」左媚蓉立馬點頭哈腰。
這一路上還得仰仗蘭大俠,必須得順著他的意思來才對。
左媚蓉走上去,一把抱住寶蟾,死命地拽。
一拽,寶蟾穩穩地坐著。
二拽,依舊紋絲不動。
三拽……
左媚蓉抹抹臉上的汗:「寶蟾,你什麼時候去偷學了不動神功?」
一句話換得寶蟾直接轉身,用蛤蟆寬闊的臀部對著她。
左媚蓉哭笑不得。
她抬頭,看見蘭亦軒似乎是在等她把寶蟾抱走好開路,有些窘迫地一邊繼續嘗試,一邊訕笑著對他解釋:「這個這個……寶蟾比較小心眼。我就不理它那麼一下……它就……」
事實證明,蛤蟆也是記仇的。
「咦?」左媚蓉終於把寶蟾從地上拽了起來,卻摸到它肚子上有東西。
一個紙卷安安靜靜地躺在寶蟾的腹部。左媚蓉動手解開,皺眉:「師父的字?」
正面赫然是八個字:小徒出走,速速相救。
左媚蓉一臉地黑線望望蘭亦軒:「師父想的真周到……」
要不是蘭亦軒及時趕到,她還真沒辦法應付那個黑衣人。她翻了翻手上的字卷,發現反面還有一行小字:
阿蓉吾徒,一路走好。為師甚為挂念,但想到你年紀不小,總不能關著當一輩子問題少女,也該出去走走。遂把你交給蘭亦軒。又及,低調行事,切記不要暴露浣花澗蹤跡。
左媚蓉看著林雙木的蠅頭小楷。字倒是寫的很漂亮,就是這字裡行間,怎麼感覺像是她要一去不復返了似的。
那個「一路走好」總是看的她很不舒服。
「問題少女?」左媚蓉挑眉。
蘭亦軒看看望著字條表情豐富的左媚蓉,不做評價,微微沉吟片刻,道:「我們要趕回洛陽。左姑娘,可會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