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說到這兒，關行之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神色靜淡，沒有起伏，彷彿早已得知，又不願去關心。
關老爺有這樣的下場，雖說自食其果，程路瑤聽著，還是有些唏噓。
時間到三點，安安午睡差不多該醒了，程路瑤起身出去，沒打擾他們接下來談公事。
走到門口，她聽到林文遲疑著又說了句：「對了關總，關夫人她……「
程路瑤腳步一頓，停下來回頭看他們。
關夫人進監獄后，聽聞關老爺火速跟她離了婚，律師都不讓她請，鐵了心要她在牢里待一輩子。
這件事關行之沒打算管，程路瑤也沒過問，如今過去三個月再提起，反倒有些好奇，她最後被定了什麼罪。
「怎麼？」關行之盯著一份文件在看，懶洋洋的應了一聲
「兩個月前已經開庭，審判的很快……」林文說得不輕不重，儼然敘述一件很平常的事，可聽起來，語氣又帶著一股躊躇和無奈，「昨天晚上，她在監獄里咬舌自盡，今早搶救無效，屍體被關夫人的娘家人運回去了。」
自盡……
程路瑤確定沒有聽錯林文的話，錯愕之餘，她下意識往關行之臉上看去，見他神態自若，沒表現出太大的波瀾，跟平時聽林文匯報工作的模樣沒什麼區別。
只是他的表情再細微，程路瑤也捕捉到，他有短暫的失神。
關夫人被關進監獄，不判死刑，此生可能也出不來了。
她是極度愛面子之人，與其被關一輩子把自己逼瘋，自殺的結局對她來說或許更好。
關夫人做過很多惡事，若要說被原諒，想必很多人都不會原諒她，但不管怎樣，她的自殺，談不上是什麼好消息。
關夫人今早確定死亡，第二天就下葬，她的名聲不好聽，關夫人娘家人沒有大操大辦，誰也沒通知，葬禮安排的悄無聲息。
就連關行之，也沒人過來帶句話。
關老爺巴不得關夫人早點死，不可能會去參加葬禮，而關行之……
程路瑤以為他會去，沒想到隔天他提都沒提，照常去上班。
她放心不下，正好前陣子程母出院，看到安安很喜歡，有她在家照顧，吃過午飯，程路瑤便帶著點心去了公司。
門衛和前台都認識她，熱情地喊了聲「關太太」，目送她進電梯上樓。
環球影視來過無數次，程路瑤輕車熟路，一個人穿過走廊，進到總經辦時，何秘書的位置是空的，以為她去忙了，也沒在意，直接去推辦公室的門。
指尖剛觸碰到，推開一點縫隙，裡邊有道無賴的聲音響起，「大公司就是麻煩，要點錢讓我帶人大老遠跑過來，還非得要簽字，你說你願意幫我還債，為什麼不肯直接把錢給我？麻煩透頂，好女婿，怕了你了！」
時隔那麼久，程路瑤以為程旻衛早就消失了，沒想到會在這兒撞見他。
他又跑來跟關行之要錢了？
程路瑤皺起眉，有些惱怒的推開門，還沒開口，就看到程旻衛身旁，長得幾分兇相的男人從關行之手裡接過一張支票，被何秘書領著要出門。
那個男人程路瑤有過幾面之緣，是放高，利，貸給程旻衛的人。
「瑤瑤，你來了？」在程路瑤的話說出口前，關行之大步過去，把她手裡的東西接過來，然後轉頭，陰冷下臉，低低警示了句，「何秘書！」
何秘書回神，公事公辦地開口：「兩位先生，麻煩儘快離開！」
錢到手，程旻衛和那個男人很乾脆，二話不說就走了。
程路瑤本就不待見程旻衛，結果看他滿身名牌，手上戴著名表，脖子還掛著大粗金鏈子，氣得臉色泛白，全身都發起了抖。
以往程路瑤給再多的錢，他都能輸到一分不剩，哪裡會有餘錢去買行頭？如今單憑他身上的東西價值就不菲，關行之還額外幫他還債，這段時間，他究竟來拿了多少錢？
「我沒給他多少，別生氣。」關行之洞若觀火般，好聲好氣地先開了口，
程旻衛的為人程路瑤再清楚不過，他能不獅子大開口就不錯了，怎麼可能沒給多少錢？
她憋著一股氣，想讓他不要再理程旻衛那種人，可話到嘴邊，她又說不出口了。
關行之會這麼做，也是為了陳母和程銘嚴。
程旻衛拿不到錢，就會想盡辦法去折磨他們，她有關行之時刻護著，但程母和程銘嚴沒有，萬一哪天程旻衛發瘋，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來？
「看你，都鼓成河豚了。」關行之捏著她的臉，半開著玩笑，「不生氣了，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
程旻衛就是一個無底洞，除非他死，不然就不存在最後一次。
程路瑤知道他在安慰她，便順著他的意，沒再理會程旻衛的事，不過她暗地裡，還是埋了個心眼，思慮怎麼才能徹底擺脫掉他。
收起不愉快的心情，程路瑤問出正事，「你今天不打算去關夫人葬禮……」
「老婆，你廚藝真好。」關行之打開點心吃著，對她的問題挺不以為然的。
程路瑤抿了下唇，出聲，「這是張嫂做的。」
關行之頓了一下，自然地糾正，「怪不得比上次吃的味道差點。」
「她按照我的菜譜做的。」
關行之很篤定，「菜譜沒問題，做菜的人不同，味道總會有點差別。」
本來挺嚴肅的話題，程路瑤「噗嗤」被他逗笑了，「你正經點，下午四點鐘就是關夫人……」
「不去。」關行之倚靠在桌前，斯條慢理把嘴裡的東西咽下，挑唇一笑，稍縱即逝，「二十多年前，她已經做下選擇，我私心不想去，也沒有身份可去。」
程路瑤神色微怔，下一秒就覺得心底宛如被人拿著刀片，硬生生的割過一樣，痛的直直冒血。
當年，關夫人把關行之當成一件商品，選擇拋棄他，如今，唯一的兒子在她眼裡，恐怕也是賺錢的機器。
明明是親生兒子，對於他來說，還真找不出一個好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