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聽到聲響趕過去，他已經倒在地上了。」護工解釋，「他額頭被撞傷了，流了很多血，醫生現在在治療，說過問題不大的，關太太別擔心。」

問題不大？院長在電話里，分明慌張的不行。

「是這樣的。」院長看出她的疑惑，把原委說出來，「我們送他來醫院，他怎麼都不配合，不肯讓人碰，醫生都制服不了他，怕耽誤病情，我只要打電話給您，他聽到您會過來，這才安靜下來。」

因為她？

程路瑤臉色驀地泛白，不安地把視線瞥到了遠處。

她還想著，散過心后，把所有事都忘了的……

沒多久，病房門就開了，醫生說了沒事之後，程路瑤進到病房，看到小男孩額頭包紮著白色紗布，面無表情地盯著天花板，眼神有些空洞。

他的手上，攥著一個盒子，是她留給他的糖。

「那盒糖，這幾天他一直抱著，我怕糖吃多了不好，說幫他保管，他還挺生氣的，怎麼都不肯拿下來。」護工搖搖頭，很無奈，「這孩子，太調皮，不聽勸。」

聽到護工的聲音，小男孩的眉眼動了一下，視線輕飄飄的掃過來，不過看到程路瑤的一瞬，他的眸底瞬間亮起來。

程路瑤心裡放不下，前腳迫不及待地剛進去，她猛地收住，覺得小男孩的身份，還是跟關行之說明一下比較好。

「他……」

「我知道，」關行之沒有阻止，臉上也沒什麼恨意，「進去吧。」

他什麼時候知道的？院長和他說了？

程路瑤沒時間多問，走到床邊，摸著他的小臉，輕聲問：「還疼不疼？」

小男孩張著唇，似是想說話，可最終，他什麼都沒說出來，只搖了搖頭。

傷口流了那麼多血，怎麼會不疼？

換做平常的孩子，早就哇哇大哭了，可看他的樣子，好像眼淚都沒有掉一滴。

好像有根針，刺了程路瑤的一下，她疼得指尖一顫，眼尾泛起了一抹紅。

小男孩不會說話，程路瑤就安靜地陪著。

他的眼皮一沉一沉的，明明困了，卻不肯閉眼睡覺，像是不舍她離開，多看一眼也好。

「你乖乖睡覺，我不走，就在這裡陪著你。」程路瑤給他掖好被子，輕聲細語安撫他。

小男孩信了她的話，漆黑看不出情緒的雙眸，閃出一道從未有過的驚喜。

程路瑤笑著，想把他攥著的糖盒拿下來，他的手緊了緊，最後還是選擇鬆開。

「關太太，他可真聽你的話。」

程路瑤一出來，護工就佩服地說，「我們福利院那麼多人，誰的話都沒用。」

「他挺乖的。」

「那是在您面前，在我們面前可調皮了……」護工跟程路瑤熟了，說話就不那麼忌諱，「別人說他兩句，就把水倒在人家被子上，你說那麼冷的天，睡感冒了怎麼辦？」

不止是說兩句那麼簡單，幾個孩子，不都動上手了么？

程路瑤聽著護工的話，嘴上沒反駁，卻也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福利院來電話，他們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了。」院長接完電話，走過來說，「有兩個孩子，想吃他手裡的糖，他不肯給，可能平常就有矛盾，那兩個孩子動手去搶，結果不小心把他推倒，撞在桌角上，才流血的……」

「原來是不小心，好在他也沒事……」護工鬆口氣，很快又皺起眉，「平時我們教育的是要分享，同樣是福利院的孩子，沒有父母，更應該互幫互助，他怎麼……」

「他還小，長大了會懂的，不要把孩子逼得太急。」

「院長，不是我急，他們的情況您了解，不能跟一般的孩子相比較，我們終究照顧不了他們一輩子的……」

聽著院長和護工的話，程路瑤不能否認福利院的教育，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小男孩就跟她的孩子一樣，被人欺負受了傷，作為母親的心疼，想要去討回一個公道。

怕自己情緒真的失了控，她快速走到走廊盡頭的洗手間，把自己關在了隔間里。

關行之看到她眼睛紅了，看她不服氣護工的話，看她捂著唇匆匆躲進了洗手間，可是可是他什麼都沒說，安靜地在一旁候著。

幾分鐘后，程路瑤從洗手間出來，她髮絲沾了水，濕了，眼角的紅也沒褪去。

關行之盯了她一陣，輕輕摟進懷裡，在她耳邊開口的聲音，低沉寡淡，是他一貫的說話語氣，可裡面卻藏了一抹細膩的溫柔，「別多想我會不會介意，只要你想做的，無論是什麼，我都不會反對。」

好不容易在洗手間穩下的情緒，程路瑤靠在他胸膛上，又控制不住的落了淚。

她很想忍著的，可是越忍，她就哭得越凶，直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抓緊他的衣襟，掀開滿是水汽的眼眸，哽咽著把話說完整，「我們……領養他好不好？」

半夜的醫院很安靜，走廊除了程路瑤破碎的哭泣聲，沒有其他聲響。

他望著她，眉眼漂亮的宛如一副驚世駭俗的畫，嗓音流露的情緒沒有浮動，「好。」

很簡單的一個字，程路瑤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撥弄了一下，有著密密麻麻的感動堆滿了她的胸膛。。

……

隔天一早，小男孩辦理完出院，程路瑤抱著他，回到了福利院。

他好像不大喜歡這個地方，一踏進大門，整張臉就陰沉的不行。

「看啊，醜八怪又回來了。」

「大江和小江弄傷了他，他一定又要在他們被子上倒水了。」

「醜八怪就喜歡幹這種事……」

幾個孩子嘰嘰咕咕的，雖沒有惡意，可聽在心裡總不舒服。

要去辦手續的緣故，程路瑤想把小男孩放下來，可是小男孩有點倔，一手拿著糖盒，一手攥著程路瑤的衣服，嘴唇抿得緊緊的，陰鬱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的失落。

他這是，怕她走了？

程路瑤失笑，揉著他的柔軟的髮絲，「我不會走的，今天過來，我是想把你接回家，你願意跟我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