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關行之咬牙切齒的說了三個字，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大步往小區門口走。
他不顧腿上的傷，走的又快又急。
此時天色暗了，小區里的路燈亮起，昏黃的燈光，把他們的身影拉的很長。
兩個人一前一後，一個在前走，一個在後跑。
程路瑤氣喘吁吁跑了一段路，才趕上他，張唇要出聲時，她發現男人的臉色蒼白的厲害，眼眶上也不知何時染了一抹紅。
她的悲傷突然泛濫成災，絞痛著她的心。
最終，她把要說的話全部咽下去，沒有出聲。
沉默，或許比言語更有用。
走到六幢樓下，關行之忘記了一樓進去需要密碼，本能地去拉門。
拉了兩下，他沒拉動，胸膛里的火氣蔓延開來，他加大力道想要把門打開。
可是他越拉，除了帶動手腕上的傷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行之，放手吧。」
程路瑤抓住他的胳膊，不知是勸他放開門的手，還是放開她的手。
關行之站定，垂著眸的眼瞼很長時間都沒有動彈一下。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他不出聲還好，出聲了，才知道他的聲音染著多重的哭腔。
他不舍。
找到她的一刻多興奮，此刻就有多絕望。
「行之，」程路瑤深呼了一口氣，把難受的情緒都埋藏起來，不讓他發覺，「分開對我們兩人都好，你不是說，會用下半輩子來證明，會對我好？但是我好不好，不是你說了算，我會自責破壞了你跟你父母的關係，會自責沒辦法給你孩子，會自責害得你公司出問題，讓你沒日沒夜的加班……」
「這都不關你的事！」關行之像是壓抑不住了，狠狠的出了聲，「你從來沒做錯過事，我也不會怪你！」
「但是這輩子，我的心無法安寧。」
這輩子，心無法安寧？
關行之的眼皮跳動了一下，想反駁的話，瞬間說不出來了。
他張著唇，整個人安靜了下來。
惱怒、懊悔、自責……所有情緒，從他臉上逐漸消減而去，直到，他神情淡然的看不出任何錶情。
驀地，他轉過身，背對著程路瑤，肩膀輕輕顫抖了起來。
沒有了他的凝視，程路瑤偽裝的一面被卸下，她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她覺得自己的心臟彷彿被什麼東西大力攥著一般，疼得痛不欲生。
兩個人就以這樣的姿勢站了很久，久到程路瑤的電話響了，她快速擦掉眼角的濕潤，保持著平靜的聲音，接了母親催促她回去的電話。
半分鐘后，她把手機塞進包里，還未出聲，就聽到男人說了句：「我……送你上去吧。」
送她上去？
是不是說明，他放棄了？
明明這是她的決定，可是這一刻來臨的時候，那攥著她心臟的東西，一下子把她的心撕成了兩半。
她咬了下唇，沖著他輕點頭：「嗯。」
將密碼一個數字一個數字按開，兩人進到樓內，關上門，一起走到電梯前。
此刻的電梯，停留在十二層，還在往上升。
他們靜靜的看著，心裡不約而同的在想，要是時間能再慢點，或者在此刻停止就好了。
可是由不得他們，時間依然在繼續，沒一會兒，電梯的數字，就慢慢的往下跳了。
程路瑤看著紅色的數字，整個人跟著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電梯門打開，兩個人往旁邊避開，讓裡邊的人出來。
「路瑤？」
出來的人當中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程路瑤下意識的抬頭，看到是住在對面的老奶奶。
她毫無防備，出聲喊「奶奶」時，聲音抖得厲害，好似馬上就要哭了。
不過老奶奶沒察覺到，她的注意力，都在她旁邊的關行之身上。
她盯著高大的男人，眼裡露出欣慰的笑，「原來他是你男朋友啊？你們是不是吵架了，他才上門賠禮道歉？」
「他……」程路瑤想去辯解，手卻被溫熱的掌心包裹住，然後就聽到上方的人染著一抹笑意出聲，「是啊，我做了錯事，把她惹生氣了。」
「情侶之間吵架生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很快就過去了，別因為一點小事，鬧僵了關係。」老奶奶呵呵笑著，湊到程路瑤身旁，悄聲說，「路瑤，我看他不錯的，有禮貌，人又好，你相信奶奶，我的眼光不會錯。」
「嗯……」程路瑤應的很含糊，眼見電梯門要關上了，她急忙說，「那奶奶我們先上去了。」
說完，她重新按了開門鍵，電梯門再次打開了，她進到裡邊。
她的手，還在關行之掌心裡，現在電梯里沒人，她縮了一下，想把手拿回來，可是關行之卻沒有放開意思，緊緊握著。
看他不肯放手，程路瑤也不掙脫了。
上到八樓，不過十來秒鐘的時間。
電梯門開了，關行之拉著她出去后，主動鬆開手。
屋子裡有人，程路瑤沒有掏鑰匙，打算敲門時，手再次被男人握住。
「等一下。」斂了思緒的關行之，臉上看不出悲和喜，只有暗啞的聲音，泄漏了他說不出的悲傷，「進去之前，你能不能再抱我一次？」
大概是怕她不同意，他很快又開口，「抱抱我，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最後的擁抱？
是啊，最後一次了。
程路瑤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垂在兩邊的手攥緊，緩慢的抬起手臂，抱住了他的腰。
在她把臉靠在他胸膛上的一刻，關行之宛若得到了多麼貴重的東西，很滿足的嘆了聲氣，收緊了胳膊的力道，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然後，他慢慢的低下頭，將臉埋進她的髮絲里。
她的身上，還是那種甜甜的香。
他閉上眼睛，仔細聞著她身上的味道，像是要把他空洞的心全部填滿，他用面頰，輕輕地蹭了蹭她的髮絲，接著情不自禁的用指尖的力道，按壓住她柔軟的後背，把她擁得更深更緊。
他把她抱得很緊，幾乎用了全身的力量，程路瑤都能感受到，他強有力的心跳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