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疑了約莫兩分鐘,她還是開了口:「誰也不知道她會昏睡多久,也許一年,也許十年,也許,一輩子都不會醒了。」
再於心不忍,身為醫生的陳挽,見慣了太多這樣的場面,要不是顧夫人攔著,她早該把這番話告訴他的。
陳諾是說過秦暖會醒過來,但是這個幾率,太小了,顧向席總不能拿著這一輩子去賭這一點幾率,這太荒唐!
雖然別人嘴裡不說,但多少,都不想看到他這樣。
房間里的空氣,靜止了很久,久到陳挽都以為顧向席不會開口回答她而要離開時,她看到顧向席的睫毛微顫了顫,然後抬頭,望向她的臉。
他眼底里流露出來的光,很平靜,平靜到彷彿看穿世間一切,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又不是沒等過,已經習慣了。」
他的聲音,和他臉上的神情如出一轍,很靜淡,一點波瀾都沒有,可聽在陳挽耳朵里,卻能感受到他話里的篤定和堅定。
她張了張唇,沒能再說下去,因為這個答案,已經把她所有想說的話都給堵住了。
他不是不願承認秦暖可能會昏迷一輩子的結果,也不是不知道他們心裡是怎麼想的,而是明知一切,卻一意孤行。
等陳挽出了門,顧向席伸手,將秦暖額前髮絲撩撥開,平靜無表情的他,忽地微微一笑。
這一笑,讓他的臉和眼神都變得柔和。
他望著她的沉靜的臉,聲音很輕很輕地開了口:「你放心,無論一年,十年,還是一輩子,我會等你,直到你醒來的那一天。」
「別忘了,我還欠你一個隆重的婚禮,還沒有對全世界宣告你是我顧向席的妻子。我說過的,等小西瓜長大,我要帶你去過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生活……」
……
秦暖做了個夢,很長很長的夢。
在夢裡,她的意識很清醒,看到的畫面也很清晰,好像真實地來到另一個世界一樣。
她看到小時候的她,跟著母親,去了一棟別墅里。
別墅的裝修,她很熟悉,總覺得自己來過這裡,直到見到出來迎接的女人,她才想起,這裡不就是顧家老宅么?
年輕的顧夫人,五官和顧向席十分相像,她笑著,彎身將小秦暖抱起來。
小秦暖卻很害怕地望向自己的母親,委屈地紅了眼。
「暖暖,快喊人啊。」楚落菲很溫柔地督促。
小秦暖怯生生地喊了聲「阿姨」,雙眼卻是望著楚落菲,大大的眼睛里已經蓄滿淚水。
楚落菲伸手接回眼淚呼之欲出的小秦暖,帶著歉意道,「她膽小,有些怕生,見到陌生人就不愛說話。」
顧夫人倒不介意,吩咐人去拿些吃的出來。
從楚落菲懷裡下來的小秦暖,拽著她的裙子躲在後邊,眼巴巴的看著傭人端出來的果盤零食,想吃,又不敢拿。
「暖暖,過來。」顧夫人拿起巧克力和糖,向她遞過去。
小秦暖咽了一口口水,卻往楚落菲身後躲了躲。
秦暖看著這一幕,有些想笑,不禁納悶她小時候,膽子真的有那麼小嗎?
忽然,小秦暖像是很緊張,連臉都紅了起來,雙眼時不時去偷瞄一個地方。
秦暖抬頭,看到一身正裝的小男孩兒,神情很淡地掃了一眼客廳里的人,板著臉從樓上下來。
不用猜他是誰,從他漂亮的五官眉眼上,她已經認出是小時候的顧向席。
這回輪到顧夫人尷尬了,笑說:「他就這個脾氣,你們別介意。」
楚落菲搖搖頭,「這是向席吧?」
顧夫人「嗯」了聲,招手,「向席,你帶著妹妹去玩……」
「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去訓練了。」小顧向席打斷顧夫人的話,當作所有人不存在般,頭也不回地離開。
秦暖注意到,從小顧向席出現,小秦暖的眼睛就一直盯著他不放,小臉蛋上的紅暈,也越來越深。
「媽媽,他……」小秦暖的聲音細如蚊子,卻很好聽,「他要去訓練什麼?狗狗嗎?」
她的話,引起大家的鬨笑。
剛走到門口的小顧向席,不明白大家大笑的原因,卻從隻言片語里聽到與他有關,便停下來,轉過了身。
看到他的視線飄過來,小秦暖更緊張了,撲進了楚落菲的懷裡。
楚落菲以為她是在害怕,只好一邊解釋,一邊哄她,「不是的,向席哥哥和鄰居阿姨不一樣,訓練指的不是訓練狗狗,他是訓練自己。」
小秦暖不能理解她的話,「可是他又不是狗狗……」
這回,小顧向席聽清楚了,他的眉眼,瞬間冷下來,連帶著看小秦暖的眼神,都夾雜著一股狠厲。
「老鍾,你帶她去看看吧。」顧夫人抿唇笑著,又沖著門口的小男孩兒說,「向席,你要好好照顧……」
小顧向席沒將話聽完,直接走了。
小秦暖被他的眼神嚇到,不敢去,可是那雙小眼神,又非常捨不得,斟酌片刻后,她選擇拉上還尚年輕的鐘叔的手,跟了過去。
畫面一轉,秦暖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狙擊場的地方,小顧向席戴著護目鏡,正對著前方的靶子瞄準。
狙擊場里,不光有他,還有一群年紀相差不大的小孩子。
「秦小姐,那裡很危險,你就在這裡看,知道嗎?」鍾叔交代好她,就出了門。
小秦暖聽話地坐在凳子上,又圓又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冷著一張臉的小顧向席,她的小手握得緊緊的,好像在擔心,怕他打不中。
「砰」地一聲,一槍正中紅心。
又是一槍,打在相同的位置上。
第三槍,第四槍……
小顧向席打出去的位置,全都在紅心上!
反觀其他小孩子,能打靶子都屈指可數,別說是打中紅心了。
震驚之餘的秦暖低頭,看到小秦暖有些緊張的臉,漸漸又染上別樣的紅暈,看著小顧向席的眼神都變了。
「喂,你就是顧向席啊。」頂著一頭黃髮,年紀稍大的男孩,帶著一群人站在小顧向席面前,態度非常不好的推了他一把,「我聽說,你家很有權勢嘛,教練們都在討好你,看你每槍能打十分,一定是作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