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期間，她的胃口也不好，一天沒怎麼進食的她，只潦草地吃過幾口飯，就回去休息了。
顧向席為了照顧她，將祭拜的時間，往後延了一天。
休息了足夠時間的秦暖，精神好很多，祭拜過顧奶奶，顧夫人因為約好一位高僧要去談為顧奶奶誦經的事，很快便與他們分別，跟阿雪一同離開。
當年外婆去世，靈位被帶回秦家，所以這個小鎮，秦暖一別幾年，都沒再回來過。
這裡飽含了她太多的回憶，趁著時間早，她提議去外婆家和顧家看看。
楚家和顧家兩棟宅子，許多年未曾有人住，外牆的磚色發舊，院子里雜草叢生，看起來有些荒涼。
顧家大門用的是鐵藝門，被死死鎖著，他們進不去，只能去了楚家。
楚家沒有顧家豪氣，不大的宅院，用的是木質門，如今門被風吹雨打的，破舊不堪，推一下發出一連串吱呀聲。
秦暖趴在門口張望了一圈，從石頭縫裡，摸出一把鑰匙。
「以前我老丟鑰匙，怕外婆罵，偷偷把鑰匙藏在這裡，開了門再放回去，就不怕丟了。」秦暖嘻嘻一笑，恨不得為自己的聰明才智鼓掌。
顧向席颳了一下她的鼻尖，寵溺地附和她說了句「我老婆就是聰明」，然後接過鑰匙，將門打開。
木質的大門太久沒被動過，打開的時候抖落下來一層灰。
顧向席將秦暖拉到身後，揮手將灰驅散，然後握著她的手，進到院子里。
院子里瘋長著野草，已到膝蓋高，顧向席怕有蟲蟻，撿了一根棍子，走在前頭將已經枯黃的草撥開，帶著秦暖進了屋。
當年外婆去世后，秦父便匆匆帶著秦暖離開，再沒回來過，屋子裡的東西，自然也都沒處理，只套著白布防灰。
秦暖巡視一圈屋子，熟悉的房子，熟悉的擺設，讓她眉眼溫軟下來，忽然，她看到某樣東西，鬆開顧向席的手，走到電視牆邊，指著玻璃櫃中的一隻裝飾陶瓷小鹿，開口說，「這對小鹿，我以前特別鍾愛，外婆就把它們擺在這裡，我暑假過來一眼就能看到。」
顧向席在玻璃櫃里掃了一圈，獨見著一隻孤伶伶的小鹿，他泛起一抹心疼，摟住秦暖，軟著語氣安慰：「這裡就一隻小鹿，不過你喜歡，我可以想辦法幫你找到另外一隻。」
「另一隻被我打碎了。」秦暖眨眨眼，眸子里晶晶亮，好看極了，「外婆非要我去顧奶奶家讓你補習，我不肯，鬧情緒，不小心打碎了一隻。」
顧向席的指尖僵住，連帶著臉上的表情也出現了一絲裂縫，他剛才居然……因為她的話……而心疼？
怎麼再次見面，他給她印象有這麼差嗎？
他無法再直視小鹿，轉向她的臉，語氣有些悶，「那時候你那麼討厭我？」
秦暖想了想，回答得很認真，「說不上討厭，就是想離你越遠越好。」
顧向席的胸膛里，好像有股鬱氣堵著，難受得他呼吸都上不來，他氣惱地邁步上前，將她圈在懷裡，人幾乎貼在她身上，質問她，「那現在呢？」
現在……
秦暖臉泛起紅，眼珠子轉了轉，彎身鑽出他的懷抱，一溜煙跑到一間卧室前，門沒鎖，她擰了下把手就進去了。
這兒，是她曾經的小天地。
輕車熟路地走到書桌前，上頭還擺著幾本課本和練習冊，她隨手翻開，恰好是一道解到一半的題。
跟著來到房門前的顧向席，看秦暖在翻書，好奇地走上去，瞥到練習冊里，畫著一個拋物線圖，下面是一列數字嘗試著解題，可惜只解到一半，還解錯了。
熟悉的字體，他認得，是自己給她出的題。
秦暖盯著方程式看了一陣，回憶起不少年少時光，心裡有幾分感慨，抬頭想說點什麼，就感覺到腦袋上有輕柔的觸感，然後有道悅耳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我記得類似的題我說過很多遍，你怎麼還能寫錯？」
太長時間沒接觸，秦暖早把數學丟還給老師了，她努努嘴，一把將課本合上，「上學的時候我就討厭數學，現在我都畢業多少年了，你能不能別折磨我了？再說，我做這道題的時候……」
話到一半，她想到什麼，心底泛起一絲傷感，便默了聲。
一直排斥數學的秦暖，那兩年暑假，破天荒地每天投身在數學的海洋當中。
這道題，是顧向席給她出的，她記得她解了半天解不出來，想拿著本子去顧家的，出門前，外婆突然喊住她，說想讓她陪著說說話。
那天的外婆，看起來格外虛弱，秦暖的心莫名被牽扯著，很是擔憂。
她放下本子，去了外婆的房間，然而外婆又說她累了，說不動話，想睡會兒，秦暖便說外婆你睡吧，我在這裡陪著您。
為了讓外婆更好的休息，她安靜地坐在房間里，等啊等，一直等到天黑，她才去推床上的人，提醒外婆該起來吃晚飯了。
可是，外婆的身子已經涼了。
秦暖哭了兩天，嗓子都哭啞了，極度悲傷之下的她，特別想見到顧向席，可等她去顧家，得到的卻是他再也不會回來的消息。
試想一下，在自己最難過最悲傷，極度想去依賴一個人的時候，回頭髮現，那個人已經不在，只留下她一人，無從可依，無從可說。
秦暖的雙眼，漸漸浮起一層霧氣，語氣裡帶著明顯的落寞：「那天，我外婆去世了，打電話給我爸的時候，我又慌又亂，索性崩潰的哭了……」
顧向席聽得很安靜，他的指尖從她毛茸茸的腦袋，移到她的臉龐，帶著幾分疼惜和安慰的撫摸，嘴裡的聲音和緩無比，「過去了，不難過了。」
秦暖晃著頭，不但沒有被他安撫好，還染著一抹情緒，「我哭了很久很久，不知道該怎麼辦，就跑到顧家找你，可是老管家告訴我，你已經走了……」
「我……」顧向席的脊背僵硬下來，半晌，他才出聲，「對不起……」
除了這三個字，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但很快，他又補充說，「不過那晚，我知道你來找我，我也偷偷去看過你。」
【作者題外話】：三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