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上顯示的，不是文字，而是彩信圖片。

顧向席下意識地以為是垃圾簡訊，順手要去關掉界面，然而在照片上一掃而過的眸光，卻停留在上方的身影上，不動了。

照片里拍攝進去的人有好幾個，但他還是發現坐在一張椅子上的女孩兒，是秦暖。

她背對著鏡頭，一頭柔軟烏黑的秀髮隨意披散著，身上穿著一條霧粉色長袖連衣裙，還是當初他給她買的。

今早穿出去的時候，她在他面前轉了個圈，問他好不好看。

秦暖的身邊，站著兩名穿白大褂的男人，看樣子，像是在醫院。

好端端的，秦暖跑醫院做什麼？

顧向席蹙起眉心，順著她面對的方向，將視線移到病床上，只是一眼，他的瞳孔猛地一縮，呼吸就急促了起來。

儘管病床上的人，被醫生擋住大半個身子，他卻一眼認出來，這人是喬言！

秦暖跑醫院，為的是看喬言？

顧向席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一雙眼睛也因為震怒，而變得猩紅。

……

「您是秦暖小姐吧？」

在秦暖要去找費玲，讓她送自己回家時，有個年輕男子突然衝到她面前，將她攔了下來。

男子大概是不好意思，盯著她雙頰發紅，支吾了好一陣，才問出一句話。

秦暖猜測他是粉絲，便輕點了下頭，「是，不過我現在趕時間，你有事嗎？」

「那個……」男子揪著雙手，望著她的雙眼有幾分期待，「您能不能幫我個忙？」

秦暖友好地笑著，「我剛才說了，我趕時間……」

「拜託了，就當我求您吧。」男子著急起來，大概怕她離開，也不再支吾，快速地將話說出來，「我是喬言同事，他……他正在醫院搶救，嘴裡一直喊您的名字，您能不能……」

前天喬言將她和顧向席帶進警局的事，她還怨著，所以聽到他的名字，秦暖第一反應，是扭頭就走。

「秦小姐，」男子緊追不捨，「求您了，去看他一眼吧。」

「昨天開始，喬言就沒回局裡，今早上頭才說，他已經辭職了，我們幾個人覺得太突然，就去看望他，結果怎麼都找不著他人。」

「還是今天早上接到醫院的電話，才知道他自殺，幸好被人發現緊急送往醫院，搶救的過程中，他一直喊您名字，我想他是對前天的事情過於愧疚，才想不開的……」

「從前他就很喜歡您，電腦手機屏幕都是您的照片，如果您不肯去看望他，我真怕他撐不過來……」

「就算最後一眼讓他見見您也好，秦小姐，求您了……」

撐不過來……最後一眼……

秦暖還是心軟了，她不喜歡喬言沒錯，卻沒到要他死的地步，況且如果他真的就此離開人世，往後她面對喬父喬母，心裡也會不安。

她是真打算只去看一眼的，只要喬言沒事，她就會離開，順便，她也想將一切說明白，往後他們兩人就形同陌路，誰也不要再介入誰的生活。

到了男子所說的醫院，秦暖以為喬言會在重病房，沒想到他只是在普通的的病房。

心裡雖疑惑，可人都來了，看望一眼也沒什麼。

進到病房的時候，醫生在給喬言量血壓，秦暖沒打擾，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

她的到來，讓喬言很吃驚，過於激動的他，血壓急速往上飆，醫生只好收了器材，等晚些再來給他量。

待醫生走完，喬言望著床邊坐著的人，張了好幾次唇，才啞著聲音問：「你怎麼來了？」

「你同事找我，說你出事了。」秦暖的語氣很疏離，彷彿對面的人，不過是互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樣。

喬言當然知道她心思，他苦笑著，許久，開口道：「對不起。」

秦暖搖了搖頭，沒有談及前天的話題，反問他，「你同事說你辭職了？」

「嗯，原本我也不喜歡當警察。」

「那以後呢，你要做什麼？」

「可能找份普通的工作，也可能回家，照顧我爸媽。」

聽喬言的口氣，不像是要輕生的樣子，甚至還提到了照顧喬父喬母，是不是說明，他已經想開了？

既然如此，秦暖也直奔主題，道：「喬言，我過來，還有一件事想跟你談談，我和顧向席……」

「暖暖，對不起，我暫時……」喬言揉著太陽穴，表情看上去很不舒服，「不想聽到他的名字。」

以為他被她刺激到了，秦暖趕緊收了口，沒有繼續說。

話題被終止，兩人陷入了沉默。

長時間的沉靜，讓病房裡顯得有些尷尬。

秦暖看了眼時間，覺得不早了，想要離開時，喬言又出聲：「暖暖，能不能請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你能先答應嗎？」

秦暖望著他，沒有說話。

她靜淡的表情，讓喬言的臉龐爬上了一抹濃重的哀傷。

事到如今，他早沒了要求她的資格，她能來看望，他就該懂得滿足了。

他沒再強求她答應，開口道：「晚上陪我吃頓飯吧，還是鉑萊餐廳，這些年，我們還沒有單獨吃過一頓飯，僅有的一回，也是讓那個人給……」

「今晚我要回家，他在家等我。」秦暖半點猶豫都沒有，直接拒絕了他。

他？

喬言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劃開一個大口子，疼痛無比。

他忍著這份痛苦，勉強扯動了下嘴角，「真的不行的話，我也不勉強，只是以後你放心，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也不會再打擾你的生活，原本我也只想跟你好好告別，然後說一句……祝你幸福。」

說完這句話，喬言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不想親眼看到她離去，今天的事，就當做個夢也好，她從未來過，也從未離開過。

到底，秦暖還是答應了他的請求。

他傷害過她，也曾對她很好過，如果吃個飯只是他最後的心愿，她也實在狠不下心拒絕。

「真的？」喬言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好幾秒，才欣喜地掀起被子下床，「我進去洗漱一下，你等我。」

秦暖想說他身上帶傷，改天吃也行，可喬言卻跟沒事人一樣從床上跳下來，直奔進了洗手間，那樣子，根本不像是自殺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