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程路瑤的那句「我跳」是做了多大的心裡建設。

她儘可能地不去看周圍的人，想把他們都當成不存在，可壓抑著的笑聲，多多少少還是傳進她的耳朵里。

距離舞台，不過三米長的路，程路瑤卻走了足足一分鐘，才把步子挪到舞台的階梯上。

每往上走的一步，她身子的抖動程度就多一分，甚至她都能猜到，渾身顫慄的她，等會兒跳起舞來會有多可笑。

看著瘦小的身影，林文欲言又止，此時此刻，他很清楚沒辦法說服關行之，但唯一的辦法，也只能懇求他能放過程小姐。

他想了想，決定站著理性的角度去勸說，「關總，程小姐即將要出演電影，媒體對這件事很上心，猜測是誰出演女一號，假如今晚程小姐跳舞的視頻被傳出去，不光是毀了她未來的路，還有環球影視也要遭到負面影響，最近公司已經……」

關行之雙眼盯著一步一步往台階上走的人，耳邊林文說的話，他沒有聽進去一個字。

他以為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會知難而退的，沒想到她還真打算在這種地方跳舞？

為了錢，她還真不折手段！

關行之深知自己對她的恨，完全可以撒手不管，讓她在台上賣丑被人嘲笑，可一想到她站在鋼丨管前跳舞，供這群人觀賞玩樂的時候，整個人又抗拒了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關行之明顯感覺到胸膛里那股刻意壓抑的鬱氣，以及因為程路瑤身上肉眼可見的顫抖而不安引起的強烈暴躁，在他身體里肆意遊走衝撞。

就在穿著暴露的女郎要從台上走下來，程路瑤要邁上最後一層階梯，酒吧老闆為了助興，讓DJ打開音樂時。

關行之所有的情緒一下子爆發出來，他極重地抿了下唇，大步上前，揚手將她狠狠拉了下來。

站在高出的程路瑤，根本沒想到會有人拉她，人往後一退，踩空了樓梯，便直直倒了下去。

她已經做好了跳舞出醜的打算，沒想到在此之前，還要她在這群人面前摔個跟頭？

倒下去不到一秒鐘，但對於程路瑤來說，猶如眨眼一閃而逝的時間，彷彿被無限拉長，過得十分緩慢。

她沒有多麼恐慌害怕，反而覺得，倒下去一頭栽在大理石地上一了百了，人生的痛苦是不是就結束了。

唯獨讓她放不下的兩個人，是母親和弟弟，但是她真的很累，累到每天一睜眼，就覺得身上扛著一座大山，壓得她氣都喘不上來。

終究是沒忍住，她的眼眶一點一點的變紅，有一滴淚，順著眼角滑落而下。

她緊閉著雙眼，等待著接觸到地面的猛烈撞擊，可是幾秒鐘過去，她身上沒有傳來預想當中的疼痛，倒是覺得身下軟軟的，還帶著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輕皺了下眉頭，緩緩地睜眼，一張俊美艷麗的臉，就徹徹底底映入了她的眼底。

大概是沒想通究竟發生什麼事，她怔怔地望著上頭的人，發現男人格外低冷的神情上，隱隱有著凜冽的氣息在浮動。

他渾身上下洋溢的氣勢過於凌厲，程路瑤的心尖一顫，本能地伸手去推他，可無論她使多大的勁，男人揪著她的胳膊的力道，只增不減。

為什麼他要將她拉下來？他又想做什麼？難道反悔了，他還是不願意給她錢？

程路瑤腦子裡的胡思亂想，關行之不知情，但她慌亂地逃離，讓他身上的森寒之氣，又多加一分。

他恨不得，沖著眼前的人劈頭蓋臉的罵過去，可她那一副似是解脫的表情和眼角落下的淚，讓他喉間一梗，縱使有多討厭她多想罵她，也說不出一個字了。

當著一群人的面，關行之一聲沒吭，冷著臉將她揪出酒吧外。

事情的轉變，誰都沒有反應過來，還是林文先清醒，走到酒吧老闆面前，跟他說了句：「今晚的事，誰都不能傳出去。」

接著，他跟在消失的兩個人身後，追了出去。

然而等他出門，早不見了關行之和程路瑤兩個人。

……

程路瑤腦子一片混亂，還沒想通關行之究竟想做什麼，她就被他帶出酒吧，扔進了一輛車子里。

她縮在副駕駛座上，膽戰心驚地看著他將車速提到一百二十碼，在街道上橫衝直撞。

直到離開酒吧很遠一段距離，他猛地一腳踩住剎車，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噪響，車子滑過一段路后，停了下來。

沒有系安全帶的程路瑤，儘管死死抓著扶手，還是因為慣性被大力地甩了出去。

這一次，她是真結結實實地撞在車上，額頭傳來一股巨大的疼痛。

她輕哼一聲，下意識用手捂住額頭。

她吃痛的聲音，讓關行之的指尖僵了僵，只是擔心的神色一閃而過，快得連他自己都沒發覺，他就揚了下手，做出了一個「滾」的手勢。

他先是要她跳舞，再是把她拉走，現在又叫她滾……

程路瑤有些跟不上他的節拍，但她今晚的臉已經丟了，也願意上台跳舞了，他怎麼可以說反悔就反悔？

她沒顧得上疼痛，帶著幾分不甘心，開了口：「關總，我們說好的……」

「我反悔了。」

關行之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好似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要幫她，而是不斷地看她出醜，然後打碎她的夢。

程路瑤再能忍，此時此刻，她也有些忍不下去了，「您明明答應了的，只要我上去跳……」

「你他媽就那麼喜歡作踐自己？」關行之冷不丁地怒吼了一聲。

程路瑤被他吼的，接下來的話凝滯在了嘴邊。

她從沒想過要作踐，她的恥辱她的作踐，難道不是他給的嗎？

她的眼眶再次紅起來，無聲無息的抿了下唇，想開口說點什麼，最終什麼都沒說，抬手去開車門。

關行之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或者說，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他想給她難堪，想讓她痛苦，可當一切來臨之時，他又慌亂不安地全盤否定掉。

他腦子裡一團糟，就在聽到「咔嗒」一聲，車子被打開，他驀地出聲：「你想要錢不是不可以。」

【作者題外話】：昨天三更，458、459、460，但是又進到審核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