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秦暖被很多人罵過，可她從未覺得，像今天這般生氣，她停下來，想阻止記者繼續拍，可記者走的急，在她止住步伐時，記者直直撞過來，狠狠地碰了一下她的胳膊。
秦暖一手被顧向席拉著，一手抱著情侶杯，記者這一撞，她人趔趄一步，儘管被顧向席穩住，可手裡的杯子卻沒拿穩，滑落掉在地上，碎成無數塊。
她盯著地上的陶瓷碎片，心裡湧上來的，不是生氣，而是委屈。
撞人後的記者，沒有一點愧疚，張嘴繼續問著：「顧向席，你消失三年真為逃避罪名嗎？如今又為何回來？」
「當初你販丨毒時，秦暖是否知情，有沒有參與其中……」
記者沒想到逛個超市可以遇到這麼個大新聞，他抑制不住激動，舉著錄音筆湊到秦暖身上，有好幾次，差點戳到她的臉。
就在他不住地問著問題，他感覺有一雙眼睛如冰刃一般射在他身上，緊接著有一股濃重的壓迫感直逼而來，讓他不得不停下口中的話，抬眸對上了那抹視線。
從頭至尾沒有反駁一句，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化過的顧向席，宛若變了一個人，漆黑的眸子里泛著森冷駭然的光，盛滿了令人脊背發寒的涼意。
記者舔了舔唇，接下來的話，凝滯在了嘴邊。
到底，還是有一層水汽瀰漫在了秦暖的眼底，她怔怔地望著滿地碎片，沒聽到記者咄咄逼人的問話，也不在意差點戳在她臉上的錄音筆。
等她再清醒過來時，她已經被顧向席抱起，不顧周圍人的目光，走出FK商場，來到地下車庫。
抱著她，顧向席不好打開車門，他只好將她放下，拉開車門后，輕緩地說了句：「上車，回家了。」
秦暖聽懂了他的話，彎身坐進車裡，沒有說一句話。
顧向席繞到駕駛座，給兩人拉上安全帶，發動車子，踩下油門。
一路上，誰也沒開口，但顧向席知道，秦暖心裡不好受，也知道她難受的，是沒想到自己要在一起的人，會是這麼可怕。
或許是他自私了，當初她說她肯陪著他，連死都不怕的時候，他是真的感動了。
她連死都不怕，那他還怕什麼？
顧向席是這麼想的，所以也不顧一切，和她在一起了。
他以為即便日後遇到再艱難困苦的事，兩人一定能共同面對。
可是今天，他發現還是高估了。
世上比死亡還可怕的東西，還有很多。
不畏懼生死，不代表能直面其他。
比如背負被世人唾罵，比如所有人與自己為敵。
這是生不如死的痛苦，至少死亡，還可以解脫。
是他的一次次心軟害了她，讓她光鮮亮麗的人生，又一次殘酷地被打落到地獄。
她後悔，他不會怪她，本來這些事，是他隱瞞著不說，假若她早知道，興許早就逃得遠遠的了。
車子在公寓前緩緩停下，顧向席神情寡淡的臉上，有著淡淡的悲哀爬了上來。
他盯著車來車往的街道，那些洋溢著笑臉的行人，忽然覺得，這個世界真美好，所以，他希望秦暖同樣是在美好的世界里開心地笑著，而不是跟著他一起受累。
好在這這一切還不算太晚，只要……他把所有罵名都承擔下來，告訴別人，秦暖不知情，只不過遭受到他的欺騙，同樣也是受害者，那麼，她依然可以過著以前的生活……
「暖暖……」顧向席打算就此把話都挑明，等她下車后，他會立即向所有人說明情況，不會拖累到她。
可他只喊了她的名字，秦暖的眼眸里，滾落下兩行淚，接著就委屈地說了起來，「那是我的杯子……」
顧向席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有為她的眼淚愧疚和心疼，也有對她的話摸不著頭腦。
他默了幾秒鐘，努力將複雜情緒拋到腦後，繼續要說正事時，秦暖卻哭的更凶了，「那是我的杯子，憑什麼要摔壞我的杯子？憑什麼不讓我們買東西？憑什麼要罵你？」
秦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就是覺得委屈，很委屈，恨不得把所有情緒都發泄出來的那種委屈。
顧向席被她哭的有些慌了，明明剛才心裡還盛滿著悲傷，此時被她一哭，全打亂了。
她哭的太凶，引得路人頻頻側目，顧向席沒轍，將車掉頭停在車位上，然後把她從車裡抱出來，回到了公寓。
將秦暖放在卧室的床上，哄了好一陣，才讓她慢慢止住哭泣。
她這一鬧，顧向席原本想說的話，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他醞釀了兩分鐘，決定循序漸進，好好和她說，「暖暖，我們談一談。」
聽到他的話，秦暖帶著水汽的睫毛顫了顫，慢慢地抬眸，在對上他的臉時，她又像是小孩子跟家長哭訴一般，說的好不委屈，「那是我的杯子……」
顧向席搞不懂她的重點為什麼是在杯子上，隨即一想，可能是事情來的太突然，她還沒有搞明白狀況。
但首先，他得把她安撫好。
他輕撫著她的髮絲，柔聲道：「杯子碎了就碎了，下次重新買過。」
「可那是我們買的一件情侶物品，就這麼碎了……」秦暖說著，眼眸里浮出一層黯淡。
當時的她，心底不知為何，莫名的感到恐懼，她怕他們的感情，也如同這對杯子一樣，碎得四分五裂，然後，她就委屈了起來，恨那個記者摔壞了她的杯子。
她臉上的悲涼，讓顧向席胸口一疼，身體里翻滾著的痛苦讓他一時沒忍住地，將話問了出來：「你很在意是不是？」
「如果我告訴你，他們說的全是真的，我父親是罪人，他害死過人，販過毒，還傷害過不少人，你會不會……」
他喉嚨一疼，終究沒把後邊「後悔選擇跟我在一起」這句話說出來。
秦暖委屈的眼睛，因為他的話而變得茫然，「可是，那些是你父親做的，不是你啊。」
她的話，讓顧向席胸腔里一熱，可沒信心的他，又覺得極其的不真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