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路瑤很清楚，他所指的人，不是在座的任何一個人，而是她。
她握著酒杯的手僵了僵，勉強維持著鎮定的神色，緩慢地轉過身，一步一步往位子上走去。
場面弄成這樣，程路瑤也知道自己沒必要再待下去了，她回到座位上，將合同拿出來，直奔主題：「孫總，您看時間不早了，您說過讓我再跟您詳細介紹一遍產品，就把合同簽了，現在……」
還在發獃的孫總，被程路瑤的一席話，拉回了神，他先是沖著合同看了幾秒鐘，隨即想起什麼，說：「你不用再講解，公章我落在車上了，你跟我下去取吧。」
關行之對她不理不睬的態度，原本讓程路瑤有些忐忑的，生怕孫總反悔不願簽，現在聽他肯了，她重重鬆口氣，站起身，跟在孫總後邊一同出門。
她知道關行之討厭她，所以她離開時，連句告辭的話都沒說，垂著腦袋，只顧著往前走。
她想，既然關行之不願看見她，她走總該行了，可顯然，她太天真了。
就在孫總的手摸到把手，門都沒打開，關行之森冷中帶著怒意的嗓音，又響了起來，「孫偉，我環球影視不缺人，更不缺骯髒的人，這次是例外，你下次注意點。」
骯髒……他說她骯髒？
她怎麼就骯髒了？
程路瑤假裝的再好，也敵不過他一次又一次地給她難堪，終究是沒忍住，她眼底蒙上一層水汽，連提著包的手，也輕輕打起了顫。
關行之說完那句話，他是有後悔的，他知道「骯髒」兩個字言重了，但他看到程路瑤跟著孫總一同離開，心底里莫名的，就跑出一層邪火。
怎麼著？在這受了委屈，就想拉著她的相好走了？
他越看那兩人，越覺得刺眼，忍不住地，就把話說得難聽了些。
程路瑤是一秒鐘都呆不下去，她希望能馬上離開這個地方，可前邊的孫總卻不知怎麼的，握著門把手，不動了。
孫總是昨晚提起程路瑤，誤以為關行之對她有興趣，才打著推薦她去娛樂圈的借口，打算把程路瑤送給他的。誰不知道關行之頻繁的換女人，而程路瑤又長得不錯……
原本他是想做個順水人情，自己也能撈點好處，不想關行之不喜歡她就算了，他也沒打算硬塞，可他這分明，是在討厭程路瑤這個女孩子。
他當然不會蠢到，為了一個陌生女人，去得罪關行之，所以，他沒有半點猶豫地，將手縮回來，看都不看程路瑤一眼，開口：「合同上的事，我們下次再說吧。」
程路瑤哪裡不明白，他說的下次，其實就是沒下次了。
為了這個單子，她努力了三個月，連夜不休地做方案，好不容易才談下來，怎麼說不簽就不簽了？
程路瑤沒法接受，她上前一步，將孫總攔下，「孫總，我們之前談好了的，您不是說……」
被攔住的孫總，被迫地停下腳步，他都沒等她把話說完，就冷著臉，直白地出聲：「我反悔了，就這樣。」
說完，他推了一把程路瑤，越過她，沖著關行之的方向走了過去。
程路瑤被他推的趔趄了一步，看著他冷傲的臉，在面向關行之時，瞬間換成殷勤的嘴臉：「關總，瞧您說的什麼話……」
孫總在不住地賠笑和討好，說到一半，他注意到關行之的眼角，往門口的方向瞟了一眼，他順勢回頭，見著程路瑤居然站著還沒走。
他以為關行之還在介懷程路瑤，忍不住地，他走過去趕人：「你站在這裡也沒用，我說反悔就是反悔了，聽不懂人話嗎？你要是再不走，惹惱了他，小心我去你們公司投訴！」
惹惱他？
程路瑤輕輕望了一眼關行之，在水晶燈光的照耀下，襯得他容顏愈發精美耀人。
原來……是這樣。
孫總覺得她惹惱了關行之，才反悔了這單子？
儘管程路瑤心裡不甘，可她也怕孫總會去投訴，黃了一個單子不說，投訴后扣獎金，她更得不償失。
「你到底走不走？」孫總又催了一遍。
程路瑤的眼眸，從關行之的方向收回來，她睫毛輕輕地抖了抖，轉身離開。
……
在程路瑤離去的一剎那，關行之偏過頭，冰淡無情掃了一眼她纖弱的身子。然後將送到嘴邊的杯子拿下，頓了幾秒鐘，他又突然煩躁地，重新將酒杯遞到嘴邊，一飲而盡。
她被孫總趕走拋棄的樣子，他本該高興才對，可他卻覺得心裡堵得慌，特別是回想到孫總都不理她了，她還眼巴巴地站著不肯走。
怎麼，在她眼裡，他連一個孫總都及不上？
關行之越想越起氣，就在孫總說到「不必為一個女人生氣」時，他覺得好像是有一把利刃，狠狠地刺進他的胸膛，帶起一道毫無徵兆的疼痛，疼得他後背一個緊繃，脾氣就沖了上來。
他猛地站起身，兩眼冒火地沖著孫總，失控般地罵了過去，「我為誰生氣你管得著？往後，別在我眼皮子底下碰她，我嫌噁心！」
罵完，他大步流星地離開包廂，直到出了聚華樓，一陣涼風撲面而來，他一個激靈，人跟著清醒不少。
他剛才，說什麼了？他讓孫總不要再碰程路瑤？
他是不是瘋了，管起別人家的私事，他愛怎麼碰，關他一毛錢的事？
他扶著額，覺得自己今晚太不對勁了，索性掏出車鑰匙要離開。
走了沒兩步，他又忽然轉頭，看著一個方向，停下了步伐。
距離關行之五十米左右的地方，蹲著一個人，從她一顫一顫的肩膀可以看出來，她在哭。
有什麼好哭的？為了孫總嗎？
關行之暗罵了一聲，不想讓自己再被她影響心情，扭過頭時，有兩個人也正好朝他走了過來。
林蕭蕭眼尖，先看到關行之，興沖沖地一邊跑一邊喊：「行之，你真的在這裡啊。」
能在離開包廂前忍著沒哭，已經是程路瑤最大的極限，所以一出來，她就再也控制不住地，蹲下身哭了起來，只不過她沒哭多久，就聽到一句清脆的聲音，喊了關行之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