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程車司機捧著三百塊錢，見他們都不說話了，催促道：「小姐，你到底走不走？別耽誤我賺錢啊。」
秦暖死死地拉著車門，對著顧向席的臉，像是賭氣似的，說的特別大聲：「不走！」
「那錢……」
「不用找了。」
計程車司機一聽，喜滋滋地拽著錢，坐上車一溜煙開走了。
顧向席的注意力，還全在秦暖腳上，他深邃的眼底，有著一絲心疼涌動上來，不過只維持了十來秒，他的眉眼就歸於了平靜。
怕自己再受到影像，他很快將視線撇開，彎身摸到手機，解鎖，點到通訊錄。
「你想找費玲把我帶走嗎？」秦暖在他拿到手機，就立即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然後視死如歸一般，說的堅定無比，「你找誰都沒用，我不會走，死也不會走！」
聽她提到費玲，顧向席握著手機的指尖一僵，蹙眉問：「你知道了？」
「是，我全知道了，我知道費玲是你安排來照顧我，也知道你私底下為我做了很多事，你對我那麼好，可是明明你回來了，為什麼不來見我？」秦暖幻想過許多種他們見面的方式，在來之前，也想抱住他對他說一聲謝謝。
可是他不冷不熱彷彿對待陌生一般的疏離態度，讓她一下子有點心寒。
「我知道你還在生氣，你不理我，因為你還在埋怨我那天沒有去見你，對不對？」一想到那天的車禍，秦暖心有餘悸地頓了一下，隨即很快開口，「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赴約的，我去了，真的去了，只是在快到的時候，我……」
「你有完沒完？」顧向席冷聲打斷她的話，像是不想給她說下去的機會，從車裡鑽出來，直截了當道，「為那種事生氣？我還沒閑到這份上，你不用解釋，我也不想聽。」
「如果你不生氣，為什麼不理我？」
這回，顧向席沒有快速回答她的話，他倚在車上，給自己點了根煙，抽了一口，淡淡地說了句：「沒有為什麼，三年前我們就沒關係了，我不理你還需要理由嗎？」
秦暖咬著唇，想到了三年來的種種，驀地，她湊上前，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倔強開口：「顧向席，你不用再騙我，當初你為了我從國外回來，為了我丟下家族不管，為了我寧願把心血全部送給付海清。你為我醉酒，為我種花，為我去欺負唐昕盈，為我……你連命都可以不要，我怎麼可能跟你沒關係？」
「你說你喜歡的人叫愛哭鬼……」
顧向席抽著煙，不帶任何情感的視線，直直盯著前方的一棵樹上。
秦暖說了很多，他都沒有半點動搖的，可在提到「愛哭鬼」三個字時，他遞往嘴邊的煙，就驀地停在了半空中，然後他淡漠的雙眼，閃過了一絲驚慌。
沒穿鞋的秦暖，比顧向席矮上不少，她仰著頭，不知是不是她看走眼，有那麼一瞬間，她好像看到了顧向席眼底的心虛。
她舔了舔唇，一字一句地說了下去，「而愛哭鬼，就是我，對不對？」
秦暖最後一個「對」字音沒有發全，顧向席像是被觸電了一般，反應極大地從她身邊跨步走開，「你想多了，我做的那些不是為你，也不會喜歡你。」
顧向席知道自己不能繼續聽下去了，他生怕還會失控做出其他事，便又拿出手機，森冷無情地說了句：「你知道費玲是我的人，我也不再解釋太多，你……」
「我不走！我說過，誰來我都不走！」秦暖幾乎是吼出來，尖銳的聲音把她嗓子都喊疼了，可她的聲音沒有停下，甚至還上前拽住了他的衣袖，「我等了你三年，每天都祈禱你回來，每個人都勸我說，放棄吧，你不會再回來了，我也知道我很等得很難受很痛苦，可我從沒放棄過，真的，一秒鐘都沒有……」
煙，即將燃盡，顧向席卻絲毫沒有發覺。
在秦暖抓住他的衣袖時，他垂在身側的指尖，狠狠地哆嗦了一下，他本打算直接將她推開，可是她越說到後來，他就越捨不得了。
直到火星燙到指尖，他一抖，煙蒂掉落下去，他人也跟著清醒過來，他怕自己再動搖，絲毫不給自己後悔的機會，將秦暖一把推開。
大概是突然回神，他的力道有些猛，等他想收回來時，秦暖已經被他甩出去，往後直直地退了好幾步，撞在後視鏡上。
顧向席一慌，下意識想去扶，可在手伸到半空時，他又猛地背過身去，遮掩住眼中的心疼。
後背頂到車燈上，泛起了一陣疼。
這點疼痛，秦暖本可以忍的，但她還是有些委屈地，掉下了眼淚。
她望著他的背影，吸了口氣，豁出去一般，說道：「你不是不想看見我嗎？那你走，我不再攔你了，但是我告訴你，我不會回去，我就站在這裡等，等到你肯見我為止！」
顧向席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幅度，狠狠晃動了一下，可最終，他把所有的不舍和渴望都壓制下去，輕啟薄唇，淡漠地說了聲，「隨你。」
然後，他真如她所說，轉身重回到車子里，踩下油門，駛進小區門，很快沒了影子。
秦暖說出那番話，不是要他真的走，而是仗著他喜歡他，認定他不會她丟在這裡，她只是打賭，賭他捨不得。但現實卻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在她臉上，火辣辣的疼痛，一直疼到了她心裡。
她眼睜睜地看他消失在暮色里，眼眶裡的淚，也掉的更加迅猛了。
天色晚了，秦暖就穿著一條露肩禮服，下邊還光著腳，顧向席怎麼可能真放心把她丟在那兒？但他知道，一旦妥協，就全都回不去了。
他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將車停好跑到電梯門前，兩部電梯都沒下來，他來不及等，直接繞到樓梯口，一路跑上去。
緊接著，他連給自己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就開門衝進屋，站到了窗前。
直到看見秦暖還站在那裡，他才微微地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