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林文轉過身，攔住她的去路，神情閃爍著，嘴裡的話也有些支吾，「還有件事，關總讓我告訴你，他說……」
聽見林文的聲音，程路瑤停下步子，眉眼微微顫了一下，沒有抬頭看他，聚滿霧氣的雙眸，定定地鎖在地面的瓷磚上。
「他說……」林文幾次欲言又止，明明話哽在喉嚨上，可不知怎麼的，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長時間的等待，眼裡的霧氣凝聚成水珠，晶瑩豆大的眼淚，從眼睛里砸落下來，啪嗒一下落在程路瑤的手背上。
她的指尖顫了顫，害怕自己沒能忍住，在林文面前哭出聲，她張嘴深吸了口氣，努力不讓自己的哽咽聲發出來，又輕又快地說了句：「要是沒事，我就先回去了。」
「程小姐，關總讓我轉達一聲……」林文暗暗一咬牙，反正遲早要說出口的話，不如乾脆一點！
他豁出去似的，脫口而出，「讓你這輩子都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
說完，林文怕自己再次心軟，飛快地掏出一包東西遞過去，語速也跟著快起來，「關總讓我交給你的東西。」
在林文說這輩子不要出現在關行之面前的時候，猛然有一股悲痛的情緒，如同狂潮猛獸，席捲了程路瑤的全身。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難過，就有一包厚實的東西，從林文手裡遞了過來。
她下意識的掀起眼皮看過去，盛滿淚雙眸，模模糊糊有紅色的一角，硬生生地刺進了她的眼底。
鬼使神差地，程路瑤回想起關行之說的那句：「合同我會給你，錢我也不會少你一個子兒！」
當時她失魂落魄的，根本沒有多想過他說這句話的意思，可問題是，關行之不需要再給她錢了，他更不會欠她錢，那麼這筆錢又是什麼？
伴隨著程路瑤的疑問，林文很快給出了答案。
但這個答案，時過至今，比關行之對她說的所有狠話，都要殘忍一萬倍！
他說：「這是關總給你的打胎費。」
原來他說的那句話，是這個意思……
程路瑤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後，驀地停止了跳動，接著眼神漸漸地失了光彩，黯淡一片。
她已經抱了破釜沉舟的心態，想要離開關行之的，他卻到最後都不肯放過她，將她僅剩一丁點兒的尊嚴放在地上無情地踩踏！
他是堂堂的關八爺，環球影視的總裁，要什麼有什麼。而她，只是背負著家裡巨債，連學費都交不起的人。
這筆債款，對於關行之來說，或許只是他的一筆零花錢，但是於她而言，是壓在他們全家頭上的一座大山，連口氣都喘不上來。
說難聽一點，沒有關行之，就沒有今天的程路瑤。
她配不上他，所以給他生孩子的資格也不可能有。
但是啊，他怎麼可以狠心得連猶豫和遲疑都沒有，就說出就算她不拿掉孩子，他也會找機會拿掉的話？
甚至，還「好心」地把打胎費都給她了？
程路瑤抖著雙唇，沒能說出一個字，她沒有接錢，不想再多呆一秒，轉身抬腿沖了出去。
林文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沒有喊住她，也沒有追過去。
在關行之交代完這件事後，作為一個大男人，林文都覺得太過分了，哪裡能對一個女孩子說出這般殘忍狠心的話？可是關行之卻鐵了心似的，絲毫不心軟。
林文費了好大的勁，才把「打胎費」的話說出來，他看的出來，程路瑤因為這句話，前一秒還細微顫抖的身子，忽然定了一下，像是受到極大的打擊一般，肩膀塌下去，再也沒了反應。
林文嘆了口氣，視線落在手裡一疊厚厚的人民幣上，他終究是於心不忍，沒能下得了狠手。
頂著被老闆訓斥一頓的決心，林文撥了電話，小心翼翼地開口：「關總，您要我說的話，我一字不落地跟程小姐說了，不過，錢……她沒收。」
最近的關行之脾氣太暴躁，硬著頭皮說完的林文，咽了口唾沫，等著關行之的怒罵。
然而他等到的，是一片寂靜的無聲，約莫三分鐘之後，林文懷著忐忑的心情，說了一個「喂，」字，下一瞬他就聽到「撲通」一聲，通訊被切斷，手機徹底沒了聲音。
林文呆愣了好長時間，反應過來手機大概是被他丟進水裡了。
程路瑤一路跑到酒店的房間，身子發抖的緣故，雙手在包里掏了好幾分鐘，才將房卡掏出來，然後手忙腳亂地將門打開，人一軟，順著門板跌坐在地上，眼淚就像是開了閥的水，簌簌往下落。
這一哭，程路瑤再沒能停不下來，她越哭越狠，哭到最後全身開始抽搐，整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
秦暖從夢中驚醒的時候，渾身是汗，她雙眼睜得很大，怔怔地望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昨晚她做了個夢，比起以前醒來就忘的夢，這次的夢境，尤其清晰。
她夢見，顧向席來找她了，還坐在床前，看了她很久很久。
秦暖想出聲喊他，但是喉嚨像是被一塊棉花塞住，怎麼都發不了聲。終於能出聲的時候，她喊了一句：「不要走。」
顧向席無限溫柔地望著她，俯下身說，他不走。
這個夢，好真實啊，就跟真的發生過一樣，甚至她還記得，顧向席在輕聲跟她說話時，噴洒在她臉上的溫度。
可是，他那麼決絕地跟她撇清關係，怎麼會回來看她？他又輿論纏身，怎麼可能會為她留下？
秦暖的腦袋沉沉的，身體的溫度比昨天又高一些的緣故，早上費玲陪她去了一趟醫院，直到下午，她回到劇組，才得知柳思思的角色被替換掉了。
柳思思的離開，劇組的人都認定是她得罪了副導，秦暖打人的事倒沒人再說起。
但這事也讓秦暖更加確信，副導口中說的話全是真的，所以在第二天一早，幾乎一夜沒睡的她，迫不及待的去問費玲，顧向席的行程查的怎麼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