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來秒后，對方接通了，醫生壓低聲音開口：「董小姐，關八爺今天來醫院查程路瑤流產的事兒，我按照您的話術，都跟關八爺說了，您承諾我的事，是不是該兌現諾言了？」
電話里先是傳來一聲輕笑，然後董郝敏端莊冷靜的語氣，才傳過來，「一百萬，我不會少你一分錢，不過你也不要以為事情結束了露出馬腳，關行之很有可能會再次找你，半年內，你不能從醫院離開，免得讓他懷疑。」
「我明白。」
掛斷電話，董郝敏握著手機，嘴角勾起一抹心滿意足的笑。
端著咖啡進來的小鸝，看到董郝敏臉上的笑容，也跟著笑起來，「大小姐，那上門女婿知道程路瑤流產的事了？」
董郝敏責怪地看了她一眼，不過語氣里卻沒有半點指責的意思，「沒大沒小，上門女婿四個字你該叫嗎？」
小鸝吐了吐舌頭，殷勤地將咖啡端到她面前，又不放心道：「大小姐，您說咱們對程路瑤做的那些事，會不會被關八爺查出來？」
董郝敏抿了口咖啡，說道：「查？怎麼查？沒人知道程路瑤是怎麼吃下墮胎藥的，但她大出血來醫院大家有目共睹，關行之就算去問別人，得到的結果都一樣！」
小鸝皺眉，「萬一程路瑤不承認是她拿掉孩子呢？」
董郝敏瞟了她一眼，語調懶散隨意：「既然關行之親自去醫院調查，要麼是不相信程路瑤的話，要麼是程路瑤根本沒有把這事說出去，無論是哪一種，關行之離開她都是早晚的事。」
……
「這孩子是她跟此生最厭恨的男人懷上的，她想到自己懷了他的孩子，就渾身覺得噁心，沒了最好！」
「去醫院流產，會留下記錄，得趁著男人還不知情的時候，私下把孩子流了。」
這兩句話，好似慢放的電影畫面，不斷在關行之腦海里重播縈繞，每回憶一次，他的臉色就蒼白一分，最後渾渾噩噩走出醫院的時候，他連嘴唇上，也沒有一點血色了。
他是她此生最厭恨的男人？懷了他的孩子讓她渾身覺得噁心？
呵呵，怪不得他說給她自由的時候，她能那麼乾脆說出來，讓他把合同還給她。
對了……合同……
關行之將兩頁紙掏出來，看著上面的白紙黑字，忽然覺得，四年多來的時光，是如此的可笑。
他送她禮物的時候，感動笑著收下的她，心裡其實很嫌棄吧？不然怎麼把禮物全部原封不動送回來了？
她給他做飯的時候，嘴上說這是她喜歡做的事，其實恨不得下包葯毒死他吧？不然怎麼會說他是她此生最厭恨的男人？
他們纏綿的時候，其實她心裡很噁心很膈應吧？不然……她怎麼能這麼狠心，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
關行之覺得自己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撕扯著一樣，疼的他透不過氣來。
她殺了他的孩子……她那是謀殺……謀殺啊！
關行之以為查清真相，就可以快刀斬亂麻，不再糾結不再折磨，可是為什麼他的心，覺得更痛了？
三天之後，林文找到關行之的時候，他已經在酒吧喝得爛醉如泥。
酒吧燈光灰暗，要不是大白天的這兒沒什麼人，林文差點沒能認出，這一身皺巴巴的衣裳、頭髮蓬亂、滿下巴鬍渣、渾身散發一股濃重而又嗆鼻的煙草味的人，會是他的老闆。
「關總？」林文推了他一下，他就彷彿一坨爛泥一般，順著他推的方向往牆上一靠，拎起一瓶酒，又往嘴裡灌。
這次喝醉的關行之，情況比上一次嚴重多了，他整個人沒有半點生氣，好像失去所有一般，沒了生的希望。
林文被自己的念頭給嚇到了，不敢再多想，上前將關行之的手臂搭在肩上，拖著他離開。
喝醉酒的人，搬起來特別重，林文使出吃奶的勁，一步三搖的好不容易將他帶出酒吧，遇到陽光的關行之，抬手遮住眼，然後猛地一把將他推開，嘴裡念叨著一句模糊的話，搖搖晃晃的又往酒吧里走。
「關總！」林文扶額，追著將他拉回來，就聽到他嘴巴里喃喃說著的，是一句特別滲人的話。
「她是個殺人犯……詐騙犯……」
「誰殺人詐騙了？」林文警惕起來，「要報警嗎？」
關行之被林文的一句反問，驀地停下動作，怔愣地盯著前方，恨意磅礴的眼底，染上了一層霧氣，她殺了他的孩子，騙了他的心……
他那麼難受那麼痛，而她呢？重獲自由了，終於脫離他的掌控了……
不公平啊，真不公平！
憑什麼難過的人只有他，放不下的人也是他？
關行之「呵呵」笑了兩聲，在眼底濕潤的東西即將落下來時，他反手大力揪住林文的衣襟，泛著猩紅的雙眼，死死盯著他。
「她要自由，我給她！你讓她這輩子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還有……」
……
拍戲太忙的原因，程路瑤沒有回到原先的醫院檢查，而是就近去了家醫院。
檢查結果是沒有淤血，術后恢復理想。
一出醫院，程路瑤就把檢查報告給撕了。
她努力想把一切遺忘，忘記認識關行之這個人，忘記給他懷過孩子……
但不知為何，這段時間以來，關行之總時不時的出現在她面前，逮著機會就說一些讓她痛心難堪的羞辱話。
說好的遺忘，因為他殘忍而又傷人的話，刻在心底里的傷痛，被一次又一次的鞭笞。
不過這些疼痛，在這一天下午，徹底得到了解脫，因為林文，給她送合同來了。
這份合同，是程路瑤四年前親手簽下的，兩個月時間，她以為關行之反悔不準備給她了，看來是她多想了。
「謝謝。」程路瑤很輕地說了兩個字，接過兩張薄薄的紙，一眼沒看，直接塞進包里。
然後，她側過身子，避開自己泛紅的眼睛，打算離開。
「等等，」林文轉過身，攔住她的去路，「還有件事，關總讓我告訴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