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回答他的，不是林文，而是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

程路瑤躺在床上，一直等到留下傳來車子發動的聲音，她才從床上爬起來，走到床邊，目睹關行之離開。

兩次暈過去的記憶，程路瑤有些記不清了，她渾身輕飄飄的，又疲又乏，卻還是強打著精神，換了身衣服，收拾了些重要的東西塞包里，其他一律沒拿，下了樓。

樓下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人在忙活著，見她下來了，親切地笑起來：「小姐，您醒了？」

程路瑤盯著中年女人看了一會兒，大腦才遲緩地動起來，這就是剛才和關行之說話的女人吧。

見程路瑤沒說話，中年女人想起什麼，立刻笑著又開了口：「瞧我這記性……我姓張，您喊我張嫂就成，是先生要我過來照顧您的，往後家裡的活兒您就別碰了，讓我來干就行。」

程路瑤抓緊了包，望著張嫂輕輕「哦」了一聲，慢吞吞地下樓，往門口走去。

「小姐，您要出門？」張嫂沒有半點遲疑地丟下飯勺，走過去一臉擔憂和警惕，語氣卻是恭敬地說道，「先生說，讓您在家好好休息。」

因為張嫂的話，程路瑤在玄關彎身去拿鞋的動作停了下來，過了兩秒，她轉過身，維持著沉靜的表情，自然地開了口：「我去一趟學校，拿點東西。」

程小姐的大致情況，林文先生是說過的，所以聽她這麼說，張嫂放下心來，她一邊指了指廚房，一邊說著：「先生讓我給您燉了湯，要不您吃點東西再出門吧。」

程路瑤怕關行之突然回來，心裡還是有幾分不安，但執意要離開怕會引起懷疑，她只好將鞋放下，走到餐桌前坐下。

很快，張嫂端著熬的濃稠的小米粥和菜出來，又單獨盛出一碗湯，放在她面前。

張嫂又是盛湯，又是遞勺遞筷，程路瑤被伺候的很不習慣，便制止她說了句：「張嫂，我自己來就好。」

張嫂嘴上應著，手上卻沒停。

程路瑤知道勸不住，也不再說，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湯，吹涼送進嘴裡。

湯很清淡，味道卻很好。

昨晚到現在，她一口東西沒吃，大概是真餓了，又拿筷子吃了幾口菜。這一吃，她眉心蹙起來，這些菜……居然都很對她的胃口。

張嫂剛來錦秀苑，不可能會對她的口味了解那麼透徹，為了證實心中的想法，她一道道菜嘗過去。

每道菜做的都很清口，但味道，確實都是根據她的喜好來做的。

「這些……」程路瑤很清楚，她很快會離開S市，也很快和關行之劃清界限，但她還是沒忍住地開口問了句，「是他讓你做的？」

「是啊。」張嫂笑眯眯地回，大概是看不怎麼說話的程小姐，好不容易提了問題，她也就絮絮叨叨地說起來，「我是先生昨天找過來做事的，本來我以為是先生工作忙不好自己料理家事，沒想到昨晚……」

說到這裡，張嫂停頓住，像是在回憶，隔了幾秒，她才接著說，「我記得是凌晨兩點半，先生抱著您回來，他當時的神情特別嚴肅，好像跟誰吵架了似的，我也就不敢多問。不過先生把您安頓好后，就跟著林文先生離開了。臨走前，他要我好好看著您。然後就是中午，先生又來過一趟，跟我交代了您愛吃的菜，說您醒了會餓，讓我提前準備好吃的，還要我煲了營養湯。」

原來他還記得她愛吃什麼……程路瑤的唇邊漸漸染上苦澀，為了不讓眼底的霧氣凝聚的更多，她端著湯大口喝著，結果嗆到自己，猛地咳嗽起來，眼淚也跟著飆出來。

「小姐，您沒事吧？」張嫂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

程路瑤咳的說不出話，晃了晃手，表示沒關係。

待她好些了，張嫂站在一旁，又感嘆了句：「小姐，先生對您可真好，時時刻刻惦記著您，早上您沒醒都不知道打了多少個電話。」

是啊，他的一點點好，她就會感動得一塌糊塗，就像以前，她不管不顧來S市，舍了一切考進電影學院，然後喪失理智地愛上他。

可惜，他對她再好，終究不愛她。她再愛他，也終究沒法破壞他的婚姻。

大概是想到這些難過事，意識到這是坐在錦秀苑吃的最後一頓飯，程路瑤擦了淚，重拾起筷子，安安靜靜地吃起菜。

張嫂看她胃口不錯，也不再喋喋不休，麻利地盛了一碗小米粥給她，看著她吃完，才開口：「小姐，您先消消食休息會兒，待會兒再吃點水果，這些水果是果園剛摘的，特別新鮮。」

程路瑤吃了不少菜，有些撐著了，最主要的是時間真的不早了，她抽了濕巾擦了嘴和手，提起包開口：「不吃了，學校馬上要放學了，我找教授還有點事。」

張嫂「哦」了聲，沒有懷疑她的話，下意識地問，「那您晚上想吃什麼，我給您做。」

程路瑤想了想，選了折中的回答：「晚上我不回來，想跟同學聚聚，在寢室住一晚，明天早上回。」

張嫂又「哦」了聲，沒有再說話。

目送程路瑤離開后，張嫂回到廚房收拾碗筷，收拾到一半，她覺得還是跟先生彙報一下比較好。她擦了手，摸出手機撥了電話。

「小姐醒了？」

這是關先生的第一句話。

張嫂：「醒了，還吃了飯，小姐胃口很好，吃了很多，還問我這些菜是不是您讓我做的。」

「是嗎？」

關先生的聲音很輕，但張嫂聽得出，他心情很好，於是，她接著說：「不過小姐剛剛去學校了，說要去學校拿點東西，還要和同學聚聚，明早才能回來。」

「聚聚？」

電話那頭說了兩個字，便沉默了，張嫂怕是自己事情沒做好，不由得緊張起來，打算開口問，就聽到那頭出了聲，「我知道了。」

出了錦秀苑不過幾分鐘，程路瑤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噁心地乾嘔了好一會兒，才消停下來。

她靠著牆，摸著小腹，臉上露出幾分哀怨，卻擋不住幸福的神情，「你可太折騰媽媽了。」

程路瑤沒顧得上休息，馬上打了輛專車，手機上剛顯示有人接單，就跳出了一個電話。

她看著來電顯示的「關先生」三個字，猶豫地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