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向席很輕地「嗯」了聲，將視線從和陳諾並不搭的打火機上收回來，再次垂下眼眸，沉默了一陣，接著開口，「劇組酒店的人說，秦暖是獨自外出，要不是熟人找她，她不會不留心眼。」
「你覺得是行之叫她出去的？」陳諾嘴上雖這麼問，但他心裡，還是更相信顧向席多一點，如果真要在顧向席和關行之兩人中間選，他會毫不猶豫站在顧向席這邊。
不單是因為兩人二十多年的相識，還有多年來他能活的那麼自在，陳家總能在家族紛爭全身而退，全靠顧向席在後面幫著。
兩人沒再出聲，室內一下子變得有些寂靜。
抽到第三根煙，陳諾看了眼另一邊的煙灰缸，早就已經滿了。他和顧向席相識了二十多年，多少能猜出他幾分心思，他丟了煙蒂，問：「你不會已經想好，就算付海清要你讓出掌門人的位置，你也會同意吧？」
顧向席毫不猶豫，回答的篤定而又堅決：「是。」
「你瘋了，我們絕對會輸的！」陳諾有些激動，「你花了三年的時間才贏了付海清，結果卻要輸在這一瞬間？」
那三年，顧向席是如何度過，他比誰都清楚。
當初陳諾就不贊成太早回國，付海清就如同一個毒瘤，只要給他留口氣，他就能膨脹起來反咬一口。雖說這兩年顧向席已經差不多解決完所有事，但沒徹底解決付海清，就等於留了一個後患。
顧向席彷彿沒有聽到陳諾的話，目光盯著兩指間夾著煙的火光上。俊美的眉眼間，還有著戾氣在浮動，可他開口的語氣，卻不似面色上那般狠絕，甚至帶著一抹說不出的柔和：「三年輸了就輸了，大不了再來三年，但是她，我輸不起。」
……
隔天中午，顧向席提前了一個小時就在玉華台等人，每隔五分鐘，他會抬手看一次表，再將視線望向樓下的大門。
要不是這些規律的小動作，他眸光清淡，神情慵懶的模樣，別人根本不會察覺到，他心底的焦慮和慌亂。
十二點準點，樓下有一幫陣仗磅礴的人，擠了進來。不過顧向席一眼就看到被一群保鏢圍在中間的付海清。
付海清沖著保鏢交代了幾句，只帶上兩個人，在服務員的引領下，來到二樓位置最佳的閣樓里。
他一見到顧向席，立即熱情地開了口：「想不到顧三爺這麼爽快，竟然把玉華台全場給包下來，得花不少錢吧？」
顧向席坐著沒動，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便收回視線，語氣中帶出幾分壓迫：「她人呢？」
付海清呵呵笑起來，「你是怎麼猜到昨晚發簡訊的人是我？」
顧向席沒理會他的話，徑自從兜里摸出一根煙，慢條斯理地點燃，咬在嘴裡，「說條件吧。」
付海清和蔣衛國不同，蔣衛國聲勢浩大，就算有害人之心，目的也是在於他。可是付海清行事低調，卻能坐穩掌門人位置那麼多年，甚至引發十四年前的暴亂。
所以顧向席沒必要拖延時間，也沒必要和他多說廢話。
而且重要的是，董郝敏已經……
付海清對他的兩次無視也不生氣，先給自己倒了酒，喝了一口，眯著眼滿意地點點頭，又拿起筷子吃了幾口菜，才說：「兩年前，你可把我折騰的夠嗆，就差沒逼我捲鋪蓋去行街乞討了，要不是我撐著這口氣，我那不爭氣的小兒子，是絕對爭不過你的。」
「你也知道咱們八大家族，一開始其實都是一家，怪就怪在人的欲丨望，能共苦，卻不能共富裕。不過呢，在資源充沛的條件下，建立規則不是不能共同生存，就怕在這對等的食物鏈上，有東西打破了平衡。」
面對付海清的長篇大論，顧向席除了時不時地抬起手，吞一口煙外，神情淡淡的，沒什麼反應。
付海清連喝了幾杯酒，接著說：「打破平衡的，便是武器，有了武器，就相當於有了權利，有了權利，那些共同生存的規則也就不復存在了，因為掌握著權利，也就掌握著規則。」
「而我們的武器，就是掌門人這個頭銜！」
付海清重重放下酒杯，言辭跟著激烈起來，「掌門人可以干涉其他家族，看似是為了維持家族關係的引領人，實則這個權利才是引起內鬥的元兇！這兩年，拜你所賜，我們付家可真的不景氣啊！」
顧向席面無表情地在他臉上停留一會兒，擰斷煙頭，聲音夾雜著諷刺和嘲笑：「十幾年來，這規則你不是用起來很得心應手嗎？怎麼輪到別人，你就覺得是元兇了？而且，你早就不是掌門人，卻還越俎代庖做著插手別家的事，你現在說出這番話，你不要臉，我還替你難為情！」
「你！」付海清聽出他話里的譏笑，氣的心間一痛，差點病發。他也不再繞彎子，直言，「想換那丫頭，我要兩個東西。」
顧向席言簡意賅，「你說。」
付海清聽他毫不在意的兩個字，冷笑一聲，「你搶走我的金瑤會所時，我還真沒料到它能這麼賺錢，所以第一件，我要的是它。」
顧向席微微偏了下頭，沖著鍾叔說了句：「立刻擬份轉讓書。」
付海清微訝，沒想到他能爽快到這種地步，這才確信了董郝敏的話，有了秦暖這個人質，對付顧向席易如反掌。
他沒了顧慮，語速快了起來：「第二樣，我要拿回掌門人的身份，不過如我剛才所說，權利只是壓迫人服從的手段，以公平起見，我會利用家族的另一種規則，選舉，假若半數以上不承認你掌門人的身份，你就得乖乖退出。」
顧向席眼睛都沒眨一下，「沒問題。」
付海清偽裝到現在的假面下，終於露出得逞和貪婪，「那麼時間……」
「就定明天。」顧向席留下這句話，不再久留，徑自起身，離開了玉華台。
他走後不過兩分鐘，付海清丟下酒杯和筷子，帶著人也匆匆離去。
……
付宅書房內，董郝敏坐在沙發上，捧著一杯熱茶，看到付海清回來了，她盈盈笑著，一點不慌張，像是早就猜到結果，卻還是問了句：「付老，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