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的時間不長久，但對顧向席來說，每一秒都是在煎熬，就在他沒忍住想問怎麼樣了的時候，陳挽的臉色突然一沉，沖著秦暖問：「你最近在吃什麼葯？」
顧向席想到昨晚管家幫秦暖找胃藥，就幫她回答：「胃藥。」
陳挽先是抬頭看了眼顧向席，然後偏過頭，眼睛注視著床上的人，「是避孕藥嗎？」
避孕藥？
這三個字就像是一顆炸彈，轟的一聲，爆炸在顧向席的腦海里，讓他的大腦在這一瞬間變得空白，緩了好半天，他都沒明白陳挽說的是什麼意思。
避孕藥……她問秦暖是不是吃了避孕藥？
她一直在吃的，不是胃藥嗎？
陳挽檢查錯了嗎？早知道該叫陳諾過來的，顧向席有些懊惱，轉頭去看秦暖，知道她肚子疼說不上話，就俯身輕柔地說了句：「陳挽問什麼，你覺得不是就搖頭。」
顧向席是希望她搖頭的，所以他沒能說出是就點頭這句話。但因為不舒服而皺著眉頭的女孩，定定地望著他的臉，沒有任何反應。
他耐心地等著，一定是她身體太難受了，才有些反應遲鈍，等她意識到陳挽說什麼了，絕對會否認的……
顧向席的眼睛一眨不眨，保持著同一個神情，聲音如春水般，輕柔平和的開口：「肚子很疼嗎？你不想說話，我幫你和陳挽說……」
說到這裡，一直沒有反應的秦暖，驀地挪動了一下手，抓住了他抵在床上的胳膊。她的動作，讓顧向席後邊的話，頓時全部卡在了喉嚨里。
他柔和溫潤的眼底，瀰漫出些許不一樣的情緒，那是夾雜著卑微的乞求，乞求她能告訴他，這不是真的，她一直以來吃的都是胃藥，不可能是避孕藥！
想到這裡，顧向席用力吞咽了口唾沫，潤了潤發苦的嗓子，沖著陳挽堅定地出聲：「她沒有吃避孕藥，胃藥的盒子我讓管家拿給你，你看看是什麼引起副作用……」
「是。」
輕微虛弱的一個字，讓顧向席渾身的血液，彷彿凝固了一般，那些築起自我欺騙的堅固圍牆，一瞬間轟然坍塌。
他確定聽到了這個字，可還是不放棄地在腦海里反問自己，是聽錯了嗎？是不是聽錯了？
在他反問到第五遍，床上的人眼珠子緩緩滑動著，視線落到陳挽身上，蒼白的嘴唇微張，極輕的一句話，將顧向席徹底地拉回到殘酷的現實，「是避孕藥。」
顧向席的耳里，嗡嗡作響，昨天晚上他還沉浸在秦暖懷孕的喜悅當中，想著等今天確診后，就好好跟她商量，把孩子生下來，所以今早看到紙簍里的血，他怕地人都要瘋了，滿腦子是秦暖流產的害怕。
可惜在一分鐘前，他所有的喜悅、激動、害怕、緊張全部被打碎，通通化成了絕望……
他們在一起這麼久了，她從什麼時候開始吃避孕藥的？第一次就開始了？不然他們有肌膚之親那麼多次，怎麼可能沒懷上孩子？
顧向席失魂落魄地站著，思考的那根軸承似是壞掉了，腦子一片空白，只能眼睜睜地站在一旁，看著陳挽給秦暖檢查，問她問題。
直到陳挽一句喝厲的話，令他身子一個顫慄，驚醒了過來：「你是不要命了，還是以後不想要孩子了？」
不要命？以後不要孩子？
顧向席剛清醒，立刻又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對啊，如果她從他們的第一次就開始吃，那麼這段時間，得吃多少葯？這葯本就對身體不好，她這麼吃下去，身體怎麼可能扛得住？
她哪裡是孕吐，哪裡是懷孕……其實都是葯的副作用啊！
「去醫院做個檢查保險一點。」陳挽站起身，收拾好東西，發現後邊的兩人誰也沒反應，就回頭狐疑地喊了聲，「三爺？」
沉浸在悲痛里的顧向席，闔了下眼，很輕地「嗯」一聲，彎身幫忙將秦暖穿了件外套，才將她抱出門。
醫院裡，顧向席親自跑前跑后，又是拿報告單，又是去取葯，樓上樓下跑了好幾圈，確定陳挽看完報告單，說沒事了，他望著床上掛著水，已經睡過去的女孩，伸手輕柔地揉了下她的腦袋，對陳挽說了句：「你看著她，我去給她買點吃的。」
陳挽正在做記錄，想說讓別人去買也行，男人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了病房。
顧向席走的很快，出了電梯，直奔出醫院，拉開車門坐進去，一氣呵成地啟動引擎，踩下油門，一路行駛到醫院的後門，才將車停下，望著前邊空無一人的小道發起了怔。
在醫院裡，他特意研究了避孕藥的說明書，上面的禁忌和副作用寫的清清楚楚，所以陳挽才問她，是不要命了，還是以後不要孩子了。
他以為他忘了做措施，秦暖出現的癥狀就是懷孕了，可是他忽略了，秦暖卻一直沒忘過……
管家說，從上個月秦暖隔幾天肚子就會痛一次，那不是胃痛，是吃多了葯導致的腹痛啊！
可是那麼久，秦暖一次都沒有在他面前表現過不尋常，她不舒服，肚子疼，寧願咬牙忍著，寧願對管家撒謊，也不對他說一字半句。
這段時間，他還以為他們的關係改善了，興許秦暖也對他有點點喜歡的感覺，才縱容他每夜對她做出那番事。
都不是……
她不可能會喜歡他，她的不拒絕，不過是不拒絕合約，並不是他……
所以她不會想要懷上他的孩子，寧可讓自己的身體垮下去，寧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明知道藥性危害大，也不願意懷上他的孩子……
他以為她喜歡上他了，他以為他做了那麼多事，終於感動到她了，其實沒有，她不過是在苦苦煎熬著兩年時間，等時間一到，她會離他而去，又怎麼會為他懷孕生孩子？
昨晚他就像個傻子一樣，獨自編織著美好的夢境，深陷在自我遐想當中，結果就是在措手不及間，整個夢被擊碎，沉落到殘酷的事實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