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門鈴即將觸碰到時,秦暖像是受到驚嚇般地,將手縮了回來,然後愣愣地盯著想按門鈴的手指,她都還沒想好怎麼開口,身體怎麼就不聽使喚地要去按門鈴了?
她緊緊地盯著房門,腦子裡將在電梯里想過的話重新過濾一遍,忽然,她想起來,前天住在這裡的時候,將一根扎頭髮的皮筋落在洗手間了。
不如,就拿這個借口切入話題好了。這般想著,她再次伸過手,按在門鈴上。
伴隨著門鈴「叮咚」一聲,秦暖的心,也跟著撲通的用力跳了一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秦暖望著仍舊緊閉的門,忍不住再一次按下了門鈴。
這一次,等待的時間比剛才還要久,可是門裡,沒有一點動靜。
顧向席會不會不在房間里?但他要是不在房間,又會在哪兒?
帶著疑問,秦暖心底泛起絲絲失落,緩緩地轉過身,迎面就對上了一張臉。
站在秦暖身後的,是穿著制服的酒店工作人員,她正伸著脖子,怪異的打量著她。秦暖毫無準備,所以一張臉忽然出現在她的視野里,還差點撞上,嚇得她人一仰往後退去,背部抵在了房門上。
「小姐,您沒事吧?」工作人員驚呼一聲,上前扶住她,盯著她手臂露出的一截紗布看了看,關懷地問了句:「要不要送您去醫院?」
撞在門板的慣性小,秦暖身上有些痛,卻也不覺得嚴重,就搖了搖頭:「不用,我沒事。」
「那您小心些。」工作人員放開她,打算推著推車離開,又忍不住往她身後緊閉的房門望了眼,遲疑片刻,還是開口問,「您是想找住在這間房的先生嗎?」
秦暖本沒有把工作人員莫名在背後盯著她瞧的事放在心上,可聽她這麼問,又覺得她的話里,好似知道些什麼,便點了下頭:「是,我有事找他,但他不在。」
「這位先生昨天就離開了,他的……」工作人員像是想不到能描述的形容詞,想了半分鐘才說,「一位中年男人告訴我,這位先生這幾天不在酒店住,讓我不用進房間打掃。」
外出幾天?
秦暖回到房間了,也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既然沒有退房,為什麼不住在酒店?難不成,顧向席這段時間不在H市?
……
陳諾不是生意人,今天卻來了一單好買賣。這不,他只需辦一件簡單的小事,就能得到一箱價值不菲的好酒。
但有人歡喜有人憂,他美滋滋地品著醇香的美酒,轉頭望向吃過晚飯起就一言未發只顧抽煙的男人。
顧向席靠在沙發上,手裡夾著煙,眼睛盯著對面牆上掛著的油畫,看的格外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陳諾走到油畫前,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遍,沒看出所以然來,就問了句:「席哥,這畫有什麼含義嗎?」
聽到陳諾的聲音,顧向席停頓了約莫十秒鐘,抬起手,將煙送到嘴邊,沒抽,又放下,有些遲緩地抬起頭,答非所問:「你把葯送給她了嗎?」
「啊?」陳諾先是詫異的反問了一聲,然後就醒悟過來,望了眼手裡的酒,點頭說,「大清早沒吃早飯就去了,要是不送,哪敢喝你的酒?」
問過這一句話,男人再次陷入了安靜。
陳諾沒再管他,繼續喝著杯中的酒,在他連喝了三杯,臉上逐漸爬上一層紅暈,就聽到男人破天荒的又開了口:「你沒跟她提到我吧?」
腦子有些發暈的陳諾,當即想到清早對著秦暖語無倫次的說的那些話,心底發虛,整個人也清醒了不少。他放下酒杯坐直身子,堅定地回答:「沒有,連你的名字都沒提。」
說實話,陳諾出口的語氣堅決,人卻是慌張的。他跟顧向席打從穿褲襠開始就認識,之後兩人又一同在國外,可以說是彼此熟知到一定境界了。
但很多時候,陳諾並不能真的看懂顧向席。
相比較作為醫療世家的陳家,不像其他家族你爭我搶,陳諾從小也沒有那麼重的心思,更不像顧向席那樣背負太多的東西。
可是顧家的繁盛到衰敗再到巔峰,這麼多年來,陳諾不是沒有看在眼裡。他看著顧向席小小年紀被家族訓練,然後不得不接手家族的事業……
陳諾以前總是慶幸,自己不用承擔這些,卻又打從心底尊敬,顧向席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
顧向席不是沒有像現在這般沉默過,在國外時,陳諾經常看到,顧向席盯著手心裡的小東西,發舊的本子或者廉價的玩偶,一看就能看一天。
他知道,只要是顧向席不願意說的事,就不可能從他嘴裡撬出來,所以陳諾也從來沒問過。
如今,也不需要問了。
「席哥,你昨天親自開車去我家拿祛疤的秘方葯,又連夜開車回來,為什麼不肯親自送去?為什麼不能讓我提你的名字?」陳諾也許是醉了,也許是沒法接受變成這樣的顧向席,語氣之中多了一分埋怨。
「你說你連生死都熬過來了,去給秦暖送個葯怎麼就不敢了?還什麼不能提你的名字?人都住你家裡了,你有必要對她隱瞞嗎?」
顧向席的心思沒有在陳諾身上,也不知道他從早上到現在嘀嘀咕咕地說些什麼,可剛才他提到一句秦暖后,陳諾就再沒離開這個話題。
唯獨秦暖兩個字,即使顧向席刻意不想聽,也總能不受控制的傳進他的耳朵里。但當他聽到「人都住你家裡」這句話時,臉色微微一白,沉聲打斷他,「住嘴!」
「你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事,但現在就我們兩個人,為什麼要我住嘴?」陳諾喝完杯子里的酒,將酒杯重重一放,「你知不知道在醫院急救室門外,你問我秦暖怎麼樣了的時候,你整個人都在發抖?我從沒見過害怕成這樣的你,所以我知道你有多在意她,你去見一面,就那麼難嗎?」
去見一面,就那麼難嗎?
顧向席狠狠地吸了口煙,那些儘可能不去想的東西,在這一霎那,宛若潰了堤的河流,橫衝直撞的朝他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