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放在以前，他親自喂她吃飯，秦暖一定會高興的飛起來，可是現在，她看著勺子里的粥，竟有種見了鬼般的害怕。
她不知道他喂完粥，下一步動作又是什麼，他又會變出什麼花樣和借口來整自己？自己健康的時候就鬥不過她，何況她現在虛弱成這樣……
顧向席看她沒有反應，不安地蹙了下眉頭，關懷道：「怎麼了，又不想吃了？」
「沒有。」秦暖張嘴，將粥吃進嘴裡。
……
就著小菜吃了小半碗粥，秦暖有點吃不下了，她看著碗里剩下的大半碗粥，又小心地觀察了下顧向席的臉色，對每口送來的粥，變得遲疑起來，可遲疑之後，她還是全部吃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顧向席察覺出了她的異樣，將勺子放在碗里，沒有再喂：「吃飽了嗎？」
肚子餓的人，怎麼可能吃幾口粥就會飽？她要是說吃飽了，顧向席會不會覺得她又耍花樣。看著剩餘的半碗粥，秦暖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一時間，她發起愣來，不知如何是好。
秦暖的不安，沒有等到顧向席發脾氣，她看著他將碗放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帶著百依百順的寵溺和縱容開了口：「不想吃就別吃了，但是兩個小時后吃晚餐，多多少少還是要吃點，可以嗎？」
好不好，可以嗎……
今天顧向席跟她說話，全是用詢問的口氣，往常他不是都用命令語句嗎？還有以前他給她的表情，不是淡漠疏離就是兇狠無情，今天這樣體貼溫柔的他，是怎麼回事？
秦暖呆傻的看著他，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好久，她愣愣地點了下頭，聲音極小地開口：「知道了。」
等到答案的顧向席，嘴角淺淺地彎了一下，有種心滿意足的愉悅。
儘管是淺淡的幾乎一晃而逝的笑容，秦暖還是捕捉到了，這麼長時間，除了看他對別人真心實意的笑，在她面前，不是冷笑就是假笑，還沒有給過她一個笑容。
雖然淺，雖然淡，但他確實是對她笑了。
秦暖懷裡抱著熱水袋，不知道是不是太燙了，一路熱到她的心頭，蔓延到雙頰。她自己都能感覺到，發燙的臉，究竟有多紅。
「怎麼了？」顧向席摸了摸她的臉，好像比剛才還要燙，他一心急，也沒想太多，去翻出了溫度計，抬手看了看溫度，覺得沒問題，要去幫忙給她測體溫。
秦暖想說不用測，又說不出口臉上發紅髮燙是因為他對她笑，讓她心悸的原因。只好去接過來，輕聲說：「我自己來。」
顧向席沒有勉強，看她將溫度計放在腋下，坐著等時間到了，拿出溫度計放在眼前看了看，38.4，還在燒，但降了不少。
他安下心來，將她背後的枕頭拿掉，讓她躺下，掖好被子，想再親吻親吻她的額頭，最後還是放棄：「你好好休息。」
他要走了，就要走了……
秦暖心裡，突然難受了起來。她很害怕剛才所有的溫柔，全是一場幻境，是她燒糊塗了，幻想出來這些奢望的事。
顧向席不會對她那麼好的，等他離開了，就算真的發生過這樣的事，自己也會催眠自己，把一切當成是夢境。
她怕他，經常有時候，想逃開他，躲到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這樣他就不會傷害到她，讓她心痛讓她難過了。但她更愛他，明知他的溫柔背後，都藏著一把鋒利的刀，卻還是沒骨氣的繳械投降。
她的愛，並不是偉大，還很卑微，只需小小的溫柔，足以讓她沉陷……
在顧向席轉身的瞬間，秦暖伸出了手，往前一抓，沒能抓住他的手臂，只抓住了他襯衫的一角。
抓住了，她卻懵了。
就像是三年多前的那一晚，她莫名其妙喊了一聲「向席」，自己又不知道挽留住他是為了什麼……
不，那時候她不懂，後來知道，她只想要一個擁抱。
那麼現在呢？她盯著掛過水，撕掉創可貼后留下的小針眼，嘴唇抖了抖，沒能把話說出來。
被她抓住的一刻，顧向席的瞳孔猛地睜大，又猛地縮小，激動的心情，讓他的指尖都開始發顫。
他到底比秦暖淡定從容很多，轉過身，就是一副平靜無波的表情：「還有什麼事嗎？」
秦暖看到他淡然的神情，覺得是自己衝動了，立即有些慌亂起來，縮回手，抓著被子，眼珠子不安的動來動去，好不容才擠出一句話：「我，我，我沒事。」
一連好幾個「我」，顧向席瞬間想起了三年前他回國的那晚，送秦暖回家后，她站在門口，喊了他「向席」，這是近十三年來，她第一次不帶姓不帶尊稱的喊他。
她可能還在為混混的事情在害怕，聲音裡帶著哭腔，還夾雜著几絲撒嬌。
當時的他整顆心都被她喊化了，回去問她怎麼了，她卻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直覺告訴他，她一定有話跟他說，他耐心等待著，在黑暗當中盯著那雙晶亮漂亮的大眼，他知道她眼裡含著水汽，也知道她快哭了。他很想抱她，將她摟在懷裡安慰她。可是伸出手，又怕他的行為，會讓剛經歷過那樣可怕之事的秦暖感到害怕，最後，他只掏出了一包煙。
秦暖進去后，他的心怎麼也平靜不下來，驅車開了段路，又折回來，盯著明亮又暗下去的小窗戶，在樓下抽著煙，看了一夜。
那現在的她，真的是沒事嗎？顧向席喉嚨蠕動了一下，想要彌補三年來的遺憾：「我可以抱抱你嗎？」
他問出的是疑問句，卻沒有等秦暖答覆，話音落下的一瞬，俯下身，將她攬入了自己的懷中。
女孩柔軟無骨的身體，貼在他的身上，因為發燒，她的身體格外的燙。他靜靜地抱著她，女孩沒有反抗，也沒有說話，只有淺淺的呼吸和她身上的香甜氣息，鑽入他的鼻息。
兩人沒有說話，沒有其他動作，西下的陽光，透過寬大明亮的玻璃窗，打到室內，給房間染了一層金沙，絲絲縷縷的光線照射到男人的背部，好看的宛如一尊天神。
秦暖看的入迷了，忍不住打破了安靜美好的畫面：「顧向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