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潔兒被抓走,自己被禁錮,在小隊內的權威喪失,被隊友們鄙視敵對……
索斯心中壓抑了已久的情緒,終於在這連一絲光明都無法看到的公**隸區域爆發出來。
也不知是怒火還是熱血衝上了索斯那顆還年輕的大腦,一切的一切都被他忘記在腦後。
「你們,敢不敢,用你們的生命拼搏一回?」
「雖然得到的有可能只是死亡,甚至連一絲勝利的希望都無法看到!」
「雖然起來反抗換來的是被殺死,但你們敢不敢鼓起勇氣?」
「如果你們有這個勇氣,那麼最起碼,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你們是有尊嚴的!」
索斯紅著眼睛,緩緩的轉動著身體,與每一個肯與他對視的人對視。
但是讓索斯失望甚至憤怒的是,絕大多數的公**隸,一觸及他的目光,便低下了頭。
在那一瞬間的額目光交匯之中,索斯看到了自卑、看到了懦弱,看到了恐懼。
卻就是沒有索斯希望看到的希望與熱血。
最後,索斯與公**隸的首領,那個二十九歲的小老頭對視。
那雙眼睛,麻木中帶著洒脫。
這讓索斯一愣,這樣的人,這樣的人生,他的眼睛中怎麼會有洒脫?
這種洒脫,索斯從貴族家庭的孩子眼中見過,從地下世界的遊俠亞種見過,從那位白金陛下的眼中見過,但是皆不如眼前這個小老頭眼中的洒脫,讓他來的震撼。
「你認命了?就這樣了?你有沒有想過這些還有希望的孩子?」索斯憤怒了,他看得出來,眼前這個人活不長了。
因為自己的絕望,所以就拒絕迎來希望?
小老頭看著索斯的憤怒,用那如同金鐵摩擦的沙啞嗓子,低沉的問了一句:
「我們的希望你不懂,我們的絕望你也無法體會,但是你的心是光明的,謝謝你的到來,也謝謝你的一番話。」
然後,這小老頭用渾濁的眼睛環視了一眼,走回了自己的窩棚。
所有的公**隸,陸陸續續的走回了自己的窩棚,整個公**隸區域,恢復了平靜。
索斯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覺的自己像個傻子,還是個瘋狂的傻子。
一腔激情與怒火無處發泄,讓索斯煩躁,煩躁到了低沉。
一屁股坐回了原位。
「我是不是特別像個傻子?」索斯如是問。
索斯小隊的其餘幾人對視了一眼,最善良的妮瑞婭開口說道:
「每個人在死亡面前都是平等的,而選擇如何死亡,是一個人最大的自由。」
「但是人生下來就是不平等的,人只要活著就是不自由的,所以想要平等,想要自由,就去死吧,死神面前人人平等。」
「之所以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一些人死在另外一些人手裡,就是因為,秩序是需要死亡維持平衡的。」
妮瑞婭用自己都不明白的白金語錄,說給索斯聽。
卻沒想到,索斯聽完這話,眸子越發黯淡,整個人的頭都低了下去。
弒神者卻吃驚的看著妮瑞婭,他沒有想到,這個天使一般的小姑娘,竟然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拉隆卻知道妮瑞婭的底細,這些話是她能說出的才怪,多半是只有在白金莊園中才流傳的白金陛下語錄。
「咳咳,公**隸們的遭遇確實可悲了一些,索斯隊長說的不錯,他們應該努力為自己爭取更好的生活。」
拉隆只能這樣安慰索斯,他可不想這位不靠譜的隊長,再一次跑了,他們的任務可還要繼續做下去呢!
老鼠卻不這麼想。
「隊長,你今天所說的,有可能是因為你心中的憐憫,而產生的憤怒,但是請你以後不要再說這些話。」
索斯猛地抬起了頭,死死盯著老鼠,咬著牙說道: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能再說這些話,他們如果不學會反抗,不學會用生命和鮮血抗爭命運,那麼他們就永遠無法擺脫這種苦難!」
「不僅要說,還要不停的說,說給更多人聽,只有所有被壓迫的人都有了反抗的意識,都有了抗爭的願望,這個世界的光明才有可能重新光耀世間。」
老鼠冷冰冰的看著索斯,說道:
「索斯隊長,如果十個聽過你這些話的人,有一個被煽動了,你知道會有什麼發生嗎?」
「戰爭!」
「索斯隊長,你知道戰爭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殺戮,意味著無數無辜的人會被捲入其中,失去自己的生命。」
「為了你說的光明,讓無數人死去,然後你會去問那些死去的人,他們甘願死去嗎?」
這個質問讓索斯眼中的憤怒消失,但依舊死死盯著老鼠。
「只因為畏懼死亡,就讓光明永遠埋沒?」
妮瑞婭可愛的舉起了一隻手,說道:
「這個世界永遠不會有永恆的光明,有的只是一次又一次光明與黑暗的輪迴。」
「人們應該做的,就是在光明中不恐懼黑暗,在黑暗中對光明抱有希望。」
然後妮瑞婭睜著大大的雙眸,認真的看著索斯,接著說道:
「隊長,說實話,我也不贊同你剛才的言論,用暴力取得的光明,也必然要用暴力來維繫。」
「雖然我是一個使用暴力的人,但是我不喜歡暴力!」
索斯啞口無言。
索姆撲哧一聲笑了,看著妮瑞婭用白金陛下的語錄,將索斯說的無言以對,他就有一種莫名的喜感。
這時候弒神者開口了,說道:
「這裡的人,不是十年前那次戰爭的戰俘,就是犯了帝國法律的罪犯,但是那些人都已經死的差不多了,如今的這些,都是那些人的後代。」
「一人為奴隸,世代為奴隸,沒有天大的機緣永遠擺脫不了這層身份。」
弒神者越說越低沉,滿是悲哀。
「如果我這種通緝榜上排名第一的罪犯被抓住的話,其實還算幸運的,不過是被燒死而已,但是這裡的人,生不如死!」
突然弒神者的聲音昂揚起來。
「對於索斯的話,我是贊成的,這裡的人,想要擺脫如今的身份,就要團結起來,就要去抗爭,就要用自己的生命,自己的鮮血為後來者鋪出一條光明大道。」
「剛剛這個小姑娘說,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選擇如何死亡,是一個人最大的自由,說的很好。」
「我想,對於一個人來說,死在抗爭的道路上,總比死在某個陰暗的角落中,然後屍體像垃圾一般被丟棄要好得多。」
老鼠聞言,張嘴預言,弒神者卻再次開口,沒有讓老鼠將話說出口。
「你們知道,在這公**隸區域之中,最受歡迎的是什麼人嗎?」
「是人販子!販賣孩子、嬰兒的人販子!」
「這裡的每個母親,都盼望著人販子將自己的孩子帶走,無論是帶到什麼地方,賣給什麼人!」
妮瑞婭的大眼鏡眨了眨,瞳孔失去了焦距,淚水突然就滿溢了這雙眼睛,眼淚大滴大滴的流了下來。
老鼠張開的嘴重新閉上,他不想再說些什麼了。
拉隆身後發出嘭的一聲,卻是一瞬間的肌肉鼓脹,將身後金屬箱子的背帶撐斷,金屬箱子落在了地上。
索姆鼻翼張開,噴出火熱的悶氣。
而索斯,雙眸中則似乎有火苗點燃起來,一種莫名的使命感加諸於其身上。
在他年幼之時,在那個教廷門面的孤兒院中,他也曾想過,為什麼沒有一個人販子突然出現,然後將他帶走呢?
「這種事情不應該發生在人間!」索斯的話沉悶,卻擲地有聲。
妮瑞婭贊同的點頭,眼淚大顆大顆的掉著,想要說些什麼,卻又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偽神的陰影遮蔽了這裡,讓真神的光明無法照耀!」約翰遜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索斯背後,低聲沉吟。
外面,眾生之眼率領著一票救贖會成員,滿身污水的從下水道鑽出。
「臨境城的軍隊已經向這裡搜過來了,這裡也不再安全了,要迅速尋找可以出城的途徑!」約翰遜只是沉吟了瞬間,便恢復了睿智。
索斯起身,面對著約翰遜。
「大人,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大部分人都平安離開。」
約翰遜皺了皺眉頭。
「你說。」
「請大人將神聖之光召喚而來,讓光明真神的目光注視此處,請真神給予所有奴隸承諾,當真神榮光遍灑世間之時,這個世界不會再有如此骯髒之角落,所有的奴隸都會在真神榮光下,恢復自由民的身份!」
「然後,我將帶領他們,為真神的榮光而戰,死後,與他們共同在真神的國度中得到永遠的安眠。」
此時是夜晚將近黎明,但是索斯面對著約翰遜,說出如此之言后,銀月落下,朝陽露出了第一絲光明,就在索斯身後,炫耀出金黃的光圈。
看到這一幕,約翰遜突然笑了,問道:
「索斯,你不想你的那個安潔兒了?」
索斯搖了搖頭,說道:
「我堅信安潔兒是無辜的,但是相比於此時我要面對的事情,我個人的私事無關緊要!」
約翰遜的笑容越發燦爛,至高無上的主人果然沒有找錯人,眼前這個索斯,的確具備了干大事的要素。
約翰遜從身後將鐵盒子解開,然後雙手托在胸前。
隱隱的,黎明前的黑暗中個,有軍隊整齊的腳步聲在逼近。
「老霍姆沒有看錯人,索斯,去做你相做的,去做你應該做的!」
隨著話音,約翰遜全身聖光大放,聖光將其雙手托著的金屬盒子包裹,浸染。
然後,約翰遜全身緩緩變的透明,而包裹金屬盒子的聖光卻越發璀璨。
「孩子,記住你今時今日所堅持的,所想做的,光明真神注視著你!」
在約翰遜的身形徹底消失之前,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然後聖光猛地綻放,金屬盒子與約翰遜同時消失,只有一柄劍,懸浮在索斯身前。
「看到那道光了嗎?他們就在裡面,快,加快速度!」
不遠的街道,傳來士兵們的吼聲,大片大片的腳步聲猛然加快節奏,迅速逼近了這裡。
索斯伸手,握住了曙光之刃的劍柄,磅礴的聖光力量瞬間加持起身,從黑鐵,到神秘態生命,索斯只有了一瞬。
聖光從天而降,灌注到索斯的體內,光柱通天徹地,如同真神降臨。
在這光輝中,窩棚中的奴隸一個個的走了出來,那個二十九歲的小老頭,再一次與索斯對視。
「真神的目光在注視著這裡?」金鐵摩擦一般的嗓音也會顫抖,再絕望的人,也會動搖。
索斯沐浴在聖光之中,如同真神之使者。
「真神的目光注視在此處!」沉靜的回答聲,讓小老頭的身體都顫抖起來。
「光明真神的榮光再次普照世間之時,這世上不會再有奴隸?不會再有這公**隸區域?」
「光明真神不會允許世間有這種被黑暗籠罩的角落!」索斯依然給予肯定的回答。
「真是真神的承諾?」
「這是偽神未曾降臨之前,真神國度中原本之樣子。」
小老頭眼神迷濛起來,是啊,那時候富足的村莊,可愛的孩子,美麗的姑娘,沒有戰爭,沒有壓迫,也沒有貧富……
「真好啊!」
「真神會將一切恢復原狀?」
「是的,偽神必將得到驅逐,真神會重新降臨!」
小老頭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看聚成了一團的奴隸們。
「你們都聽到了!」
衣不蔽體,渾身散發著惡臭的奴隸們,沉默的點頭,無人開口。
「那你們願意結束這卑微、不堪的生命,去為了,為了光明而戰鬥嗎?」
依舊是沉默,無人點頭,也無人搖頭,所有人的目光麻木而僵硬的看著小老頭。
「我活不了多久了,我想,這個小哥說的有些道理,我應該死在抗爭命運的道路上,我應該死在為光明而戰的奮鬥中。」
「你們呢?你們想這樣活下去,還是用自己的生命,給這黑暗的世界增添一點光彩?」小老頭已經流乾眼淚的雙眸中,流出了兩溜鮮血。
可怖!
卻動人心魄!
但依舊是沉默,這裡的奴隸們,似乎已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小老頭卻不知為什麼,沖著所有奴隸們點了點頭,然後又問了還在接受力量的索斯一句:
「真神的使者,你會與我們並肩戰鬥嗎?」
索斯點頭,說道:
「至死方休!」
小老頭笑了,久違的笑了。
然後小老頭返回了自己的窩棚之中,從潮濕的草甸子下,摸出了一柄一頭削尖了的木棍。
佝僂的身體轉過身,面向公共努力區域與市區街道間的那一堵沒有門的高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