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致我們單純的小美好
「首長!」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小花依稀能聽到小武的聲音傳來,就是不遠處的雨夜裡,回聲很小,但她確定自己真的聽到了。
這一聲聲的呼喊聲,猶如在她心裡注入了一針興奮劑,顧不得大雨,她撐起身來將頭探出了車窗。
「小武,這兒……這兒……我們在這兒……」
喊完了這話,她又興奮的轉過頭來,輕聲喚道:「雷衍,小武來了!」
可是,他沒有回答。
陸小花嚇了一大跳,顫聲又喊,「雷衍!」
他昏過去了,陸小花死死握緊他的手,一直和他緊緊交握著,心裡那根弦繃緊了。
抿緊嘴唇,她靜靜地望著那越來越近的火光。
雷衍,你撐住了!
雨夜裡,不遠處手電筒頻那強烈的光線看上去格外溫暖,一隊特種兵和穿著白大褂的軍醫正疾步趕過來。
走到最前面的,正是接到雷衍電話就奔命似的小武。
其實他們來的速度很快,非常快,但是對於陸小花來說,那感覺漫長得像過了整個寒冷的冬天。
一趕到地點,小武急得直撓頭,「嫂子,首長怎麼樣了?」
「快,快救他!」
首長受了重傷,幾個軍醫哪敢擔誤?
迅速拿出醫藥工具,採取了臨時急救措施,考慮到他的傷勢,又仔細檢查了他的頭部,然後用力掐著他的大腿和小腿,還好他只是昏迷了過去,感覺到痛感,腿還條件反射的微微一動。
軍醫抹了一把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雨水的腦門,大聲說,「有反應,還好還好。」
有個護士過來趕緊先給他掛上點滴,就在現場將傷口進行了簡單的處理,一切都弄妥當,幾名特種兵將隨行帶來的摺疊擔架展了開來,然後將他高大的身體穩穩噹噹地抬了上去。
那個飛快,那個速度,撐傘的撐傘,抬擔架的抬擔架,一行人浩浩蕩蕩就往山上攀爬了上去。
「醫生,他……有沒有危險?」亦步亦隨地跟在擔架邊上,陸小花身上有些疼痛,但比不上她心裡的著急。
「應該……沒有大礙!」
而擔架上的雷衍由著他們折騰,沒有再睜開眼睛。
軍區總醫院。
一早接到消息,華院長還有相關的醫療專家早就等待在那兒了,他們一到醫院,專家門交換了治療意見,立馬就組織了一系列的檢查和診斷。
在這段時間裡,陸小花在急救室外的走廊里,來回踱步,度日如年,而憨厚得半天蹦不出句話的小武除了撓頭,也是半響不吱氣,過了好久,那個穿著無菌服的軍醫才出來。
臉色有些凝重,但看上還算正常。
陸小花趕緊迎了上去,緊張地問,「醫生,他怎麼樣了?」
「首長右胸第三根肋骨骨折並伴有少量血胸,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好在腦部無明顯外創。」
「嚴重么?」
「他身體底子好,復原會很快的。」
鬆了一口氣,陸小花點了點頭,「謝謝。」
接下來又是繁複的治療和護理,陸小花插不上手,只能默默地守在邊上,等弄到這一切已經是晚上12點,經過觀察確定他的病情穩定后,雷衍被轉入了高幹病房。
諾大的高幹病房,比普通家庭的套房更寬敞,一應設施都非常齊備,洗手間,小廚房配套完整。
可是,這天晚上對陸小花來說,確是特別難熬。
因為雷衍受傷淋雨,有些低燒。
心急如焚的陸小花寸步不離的守在床邊,冷敷,冰袋,各種物理交替使用,好一頓折騰下來,他終於退了燒。
長吁了一口氣,她默默地看著床上那個向來強悍的男人,輸的液體里有鎮定的藥物,他睡得很沉,但是臉色卻蒼白得嚇人,醫生說是因為失血過多。
而她,心裡說不出來的難過。
整個晚上,她眼睛都沒閉一下,就這麼看著他,這也是她第一次仔細觀看他的睡顏,以往總是她先睡過去,等她醒來時他早已不見了蹤影。
所以,她從來不知道,睡著了的他,眉頭都微微擰著。
他睡得並不安穩,總是不停地出虛汗,她就用溫毛巾替他擦拭,他過一會兒嘴唇就乾裂了,她就拿了棉簽一點一點的醮了沾濕他的唇。
很耐心,很仔細,心力交瘁,忐忑不安的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天亮。
可是,他還是沒醒。
陸小花有些害怕了,不會像那些狗血劇一樣,來個什麼植物人或者失憶什麼的吧?
這麼一想,她就湊近了一點仔細看他,看他微微顫動的睫毛。
實在忍不住,她將唇附了過去,將附到他的唇上——
「嫂子!」
背後一聲呼喚,臊了她一個大紅臉,趕緊站起身來。
「來了?」
不是別人,正是接到消息飛快趕過來的劉一鳴和王萍。
要是換了平時,指定得拿她剛才的動作調侃的,不過目前這樣的情形么,沒人還敢開玩笑,尤其是劉一鳴,看到老大弄成這樣,他吃驚之餘又忍不住內疚。
「嫂子,這事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
「哪能怪你?這天災人禍的誰又說得清!」心不在蔫的笑了笑,陸小花覺得如果真要怪,那隻能怪自己。
一直沒說話的王萍,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垂著眼瞼,走過來扶著她的胳膊,在看到她那兩隻大大的黑眼圈時,又憐惜又內疚,語氣就有些哽咽,「小花,別太擔心了,首長用不了多久又生龍活虎了。」
微微一笑,陸小花反手拍了拍她的手,「瞧你,哭喪著臉幹嘛,他好好的!」
這時候,一直在醫院等了一大晚上的小武提著早餐進了屋,看到劉一鳴二人,放下食盒嘆息著摸了摸後腦勺,一臉的愁眉苦臉,「真怕,老大他……醒不過來啊……」
劉一鳴趕緊雙手合十,老僧入定似的,嘴裡念念有詞,「觀音大士,如來佛祖,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保護老大萬壽無疆……」
陸小花瞪了他一眼,「……呸呸呸,不許說不吉利的話。」
正在這時,病床的方向突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喝斥,雖說中氣不足,但餘威猶在——
「你們一個個的,要不要給我鑄個金花圈刻個碑,祝我永垂不朽?」
聽到他的聲音,陸小花最先反應過來,幾乎是以風般的速度驚喜的撲了過去,「你醒了?」
牽了牽唇,雷衍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臉頰,目光有些滲水。
「讓你擔心了!」
搖了搖頭,陸小花此時已經說不出來心裡是什麼感覺了,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四方神靈……
「小花……過來……」
「嗯?」她乖乖的俯過身去。
哪知道,卻被這男人一把按住後腦勺,那嘴唇就直接湊了過來,狠狠地咬在她的唇上。
沒錯,是咬的,而且咬得挺狠。
「你……」
陸小花啞口無言,剛好一點,又發什麼瘋啊?
噗哧!
見到老大又可以吃豆腐了,劉一鳴也開始神清氣爽了,「老大,您的光輝形象完全可以彪炳史冊,卑職真是想不服都不行。」
眼一瞥,王萍受不了他神經病似的痞樣,狠狠地拽了他一把,「你腦子抽風呢?」
瞟了一眼病房裡的人,劉一鳴厚顏無恥的湊到她耳邊,「不是抽風,是抽你抽的……」
臉騰地一紅,死死掐了他一把,王萍很無語。
看到他倆的打情罵悄,雷衍心裡非常的躁動,心裡跳動著某種不安的因素,清了清有些乾涸的喉嚨,他沉聲吩咐,「這事保密,不要驚動我家裡那邊。」
揚了揚眉毛,小武有些傻眼,「可是現在,怕是好多人都已經知道了吧?」
果然,話說完沒過半小時,探病的就一波接一波的來了。
病房很快就擠滿了人,來來往往的全是前來看望的領導,專家,還有軍區的,部隊的一些中高層幹部,弄得病房裡人潮洶湧,好不熱鬧,鮮花,水果,各類的滋補禮品,不到兩個小時,都快堆成山尖了。
雷衍不想把這消息傳出去讓他爸知道,索性以需要靜養為由交待了下去,謝絕一切探視。
終於,這下才清凈下來。
他受的傷不算輕也不算重,要說大事也沒有,但整個人看上去有些虛弱,最重要的是這人一旦生病,脾氣更是越發見長了,琢磨出他女人這會依著他,滋味不錯就開始嫌醫院的飯菜難吃不合口味了。
實話實說,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挑食——
「小花,我想吃紅燒肉了。」
想到紅燒肉,陸小花心裡一陣惡寒冷,這整個事件不全托那一盤紅燒肉的福么。
翻了翻白眼,她打趣地說,「那晚上誰說的,從此再不吃紅燒肉了?」
瞥了他一眼,雷衍故意咳了兩聲,「這麼愚蠢的話誰說的?」
得,這男人生一場病,倒學會耍上賴皮了。
橫了他一眼,陸小花心情頗好,又開始鬥上了,「豬說的!」
嘴唇緊緊抿起,雷衍裝得疲憊萬分的樣子,有氣無力的說,「那就吃豬身上的肉……趕緊的,我餓了!」
看到他這樣,陸小花心裡一軟,「生病不能吃紅燒肉,我一會兒給你做點其它的……」
「我就想吃紅燒肉!」
不知道怎麼的,他就想爭取自己那盤紅燒肉的權力,像是想證明什麼,可是到底想證明什麼呢?
他又琢磨不出味來,自己也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啊!
「行行行!」
經歷了一場生死劫難,陸小花沒多大心思和他置氣了,只希望他趕緊的好起來。
沒法,天大地大,病人最大。
陸小花覺得自己上輩子肯定是欠了這男人的,活該被他折騰,和王萍他們說了一句中午都在這兒吃飯,就準備去附近的超市購買點食材,剛一拉開病房的門,就見到了大人物登場。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雷衍不想他爸知道,偏偏他就這麼快趕過來了。
一臉嚴肅的中年男人戴了一副金絲邊的眼鏡,鏡片后那雙眼睛里透出來的目光,在看向陸小花時特別的鋒利,膽小的人,一定會被他這模樣嚇得肝顫。
可是,陸小花掀了掀唇,倒沒有覺得拘束或者不安。
她知道他不待見自己,可是她是和他兒子過日子,待不待見又有什麼關係?他瞧不上自己,自己又不屑去熱臉貼冷屁股。
雷父沒有跟她說話,只是淡淡的跟劉一鳴和小武點了點頭,就轉眸問陪侍在旁的醫生,「他傷勢怎麼樣?」
恭敬地垂手而立,那醫生趕緊彙報,「不算太嚴重,靜養一陣就能大好。」
「那就好。」
向醫生擺了擺手,雷父緩緩走近病床,望向沒有搭理他的雷衍,「感覺怎麼樣?」
「死不了。」
冷硬的聲音,一如既往,雷父點了點頭,只當沒聽見他的頂撞,這麼些年來此類的軟釘子他碰得太多了。
「好好休息吧!」
說完,他轉身就走了。
陸小花終於長吁了一口氣,壓力沒了,她的心臟終於可以正常跳動了。
哪知道,跟著雷父進來的那位戴黑框眼鏡的秘書卻留了下來,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態度還算好。
「陸小姐,董事長有請。」
有請?!
『請』這個字一般是斯文人的說法,其實意思更確切點表達,應該這麼說——找茬!
不過么,這種事情都擺到刀刃上了,避無可避還能怎麼辦?那就上唄!
飛快地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雷衍,她沒有流露出驚慌,只是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皺巴的衣服,轉身就跟著眼鏡男出去了,昨晚一宿沒睡,衣服都髒亂了,可是她沒覺得有什麼不能見人。
剛走到電梯口,小武就大步追了過來,「嫂子!」
「小武?!你這是?」她有些疑惑。
「老大讓我跟著你去!」穿著軍裝的小武看上去特別精神,話說得錚錚的響亮。
一聽這話,那秘書笑了笑,「董事長吩咐,他只見陸小姐一個人。」
慢騰騰地瞟了他一眼,小武十分堅定,「老大吩咐,我必須寸步不離的跟著嫂子!」
這話的意思是說,他只聽雷衍的,其他人誰都不好使,哪怕雷父也一樣。
陸小花心裡一暖,雷衍這是不放心她的安全呢,雖說雷父找她到底要幹嘛她不知道,不過不用腦子想也明白,指定沒什麼好事。
那個秘書毫不相讓,依舊有禮地提醒,「陸小姐,董事長說只請你一個人。」
呵呵……
難道還真有貓膩?
不等她回答,小武直接擋到她的身前,板著一張黑臉,套詞沒變,「老大吩咐,除非我死了,否則我必須跟著嫂子。」
秘書皺了皺眉,他是玩腦子的斯文人,而小武是拿槍桿的野蠻人。
跟他講理?
想了想他走到旁邊打了個電話請示,過了一會兒才回來,目光投到陸小花臉上。
「走吧,董事長同意他跟著。」
下了樓,醫院門口停著一輛車,秘書禮貌地替她開了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微微笑著,陸小花心裡直突突,和小武一起鑽進了那輛車,一路東拐右拐行駛了好長一段時間后,汽車拐進了一條衚衕,最後停在了一個四合院門口。
透過車窗,可見院門口站滿了一溜的保鏢,好傢夥,瞧這陣仗,重兵把守啊。
「陸小姐,到了。」
陸小花一笑,波瀾不驚地下了車。
好吧,其實這些都是表面上的,她的心裡一直在打鼓呢!不過么,有小武亦步亦隨的跟著,總算是略略放心了些,雷衍手下的這幾員大將,沒有一個是吃素的,說飛檐走壁太誇張,但再加上她自己,一般人要想把她怎麼著也不太容易。
況且,她也不相信依雷父這身份,真會對她採用什麼野蠻的手段。
俗話不是說么,先禮後兵,第一次交鋒,怎麼著都得是禮,要兵也會是下回分解!
果然,她的猜測是沒錯的。
一進四合院居然很有居家的感覺,涼風習習,苔蘚乾涸,青石板被磨平了稜角,這布局季陳設都是純粹的古風古韻,但是從那考究的用材,色彩,紋飾和院落設施來看,又和普通四合院大相徑庭,像極了晚清時遺留下來的貴族院落。
可是,為什麼要在這兒見她呢?
正廳的雕花木窗下支著一張木桌,桌上擺放著古董茶具,旁邊的爐子里還澆著鮮開的水,咕咕直響。
而雷父就氣定神閑地坐在那兒喝著茶,神情內斂深沉,帶著明顯上位者的威嚴,老實說,仔細看他那稜角分明的臉龐,那五官還真能看見幾分雷衍的影子,不過么,那氣質更像是他的小兒子雷崢。
見她進來,他揮了揮手,譴退了旁邊的人,小武也站開了,只是遠遠觀看不敢聽,這是規矩。
雷父語氣平靜無波,內里卻暗藏著鋒芒,「過來坐吧。」
還挺客氣!
陸小花牽著一抹笑,優雅地走過去他相對而坐,準備迎接著即將而來的刁難。
她面前,也擺著一盞茶。
半晌,雷父沒有說話也不搭理她,陸小花也不說話,只是淡淡地笑著,她心裡明鏡似的知道這是給她的下馬威,高手過招之前都會選擇先擊垮對方的心理防線。
院里十分寂靜。
終於,聽到茶杯輕碰木桌的清脆聲響,還有雷父閑話家常似的開場白,「我和陸小姐已經見過一面了。」
廢話不是?但廢話的前奏卻是必須的,陸小花當然不會沒了禮貌,淡定地笑笑,她這時候才溫婉地招呼,「叔叔好。」
「這兒是我雷家的祖宅,有數百年的歷史了,而雷家在歷經朝代更替還能保持家庭的社會地位,陸小姐知道是為什麼?」
搖了搖頭,陸小花還是微笑,心裡忖度著他這是在暗示什麼呢?
按雷衍的說法,一個大家族裡那些事都是錯綜複雜的,而家族的典盛與興衰都得依靠後世子孫來維繫。雷父的意思無外乎說,雷衍身處在這樣的家族裡,除了享受家族給予的榮耀,也得承擔家族的責任,甚至犧牲自己的婚姻。
可是,他除了生下了雷衍,還為他做過什麼?從小將他扔在國外,自己重新組建了家庭,有什麼臉現在以一個父親的身份來和她說教?
「雷衍他要找什麼樣的女人,要找多少個女人,我做父親的都不會去干涉,只不過,這種女人只能是女人,絕對不可能與婚姻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