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致我們單純的小美好

雷衍慢條斯理地為自己倒了杯茶，然後啜飲了一口，似乎嫌棄味道不好，眉間微微皺起。又把杯子放回了桌面，拿起旁邊的早報來看。

小劉望著對面街上早餐攤前買油條的女孩，一臉幸福的笑容，「我家寶貝實在太好看了，我真是何德何能，能讓她倒追我？」

雷衍從報紙上抬起頭，目光幽幽地望著他。

冷不防，小劉聽見雷衍淡淡地問，「怎麼才能讓女孩子主動倒追？」

小劉錯愕，呃，老大這是在向他請教情感問題嗎？

可是他根本不需要學什麼，隨便往女孩堆里一站，就有一大把女孩子會主動追他啊……

可是老大既然問了，他又不能不給出一個答案，想了想說，「女孩子碰到自己喜歡的類型，都會很主動吧？我女朋友那麼內向害羞的人，都會開口表白。」

雷衍臉色一黑，語氣涼了幾分，「有些女孩看著膽大，實則膽小，喜歡也不一定會開口。」

「老大，你太不了解女人了。」小劉搖搖頭，「沒有膽小的女生，不開口那是因為不喜歡，或者不夠喜歡。」

他的話說完，雷衍的臉終於徹底黑了。

小劉撓撓頭，不敢再多話，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他一轉眸，就瞧見陸小花和他女友回來了，立刻站起身，笑眯眯地從她女朋友手中接過油條，「寶貝辛苦了！」

陸小花嘴角抽搐了一下，真不習慣這種將甜言蜜語掛在嘴邊的談戀愛方式，如果是自己男朋友，估計酸都把她酸死了。

小劉的女朋友就在附近上班，吃過早餐，小劉開車去送女友，陸小花從車窗望去，看了眼兩人膩歪摟在一起遠去的背影，不由得搓了一下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嘀咕了一句，「要是我的男朋友這樣張口一個寶貝，閉口一句甜心的，像是沒骨頭似的貼在我身上走路，我估計得一腳將他踹到泰國去。」

雷衍斜睨了她一眼，目光閃了閃，不經意地問，「那你想要的男朋友類型，和我倒是挺像的。」

陸小花臉色一僵，隨即若無其事地沖他笑了笑，開玩笑的語氣，「呃，誰想找個冷冰冰整天一副棺材臉的男朋友。」

雷衍臉色黑了一瞬，但下一秒，他沖她笑了笑，突然俯身，手臂伸向她。

陸小花嚇了一跳，愣愣地看著他側身替她扣好安全帶，直到他坐直了身體，目不斜視地開車，她才回過神，攥緊的手指放鬆，手心全是滑膩的汗水。

她還以為他要親她，被他搞得草木皆兵了。

****************************************************************************

到了辦公室，陸小花剛準備去自己的位置坐下，雷衍突然溫柔地對她說，「你進來一下，我有東西給你。」

他今早上一定是吃錯藥了，陸小花硬著頭皮跟進去，很不適應他的溫柔。

雷衍從休息室里拿了一個紅木盒子出來，遞給她。

「這是什麼？」陸小花好奇地打開，盒子里，黑色的絲絨上靜靜地放置著一條精緻的手鏈，她前幾天在辦公室看雜誌，看到了這條項鏈，是一個很小眾的奢侈品牌，標價是她半年的工資。她隨口說了一句好漂亮，好想買可是沒錢，沒想到，此刻就這樣到了她手中。

陸小花詫異地張了張嘴，然後看向雷衍。

「以後喜歡什麼就告訴我，我給你買。」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溫和的口吻。

陸小花手一抖，差點將手中的盒子扔出去。

他一定是吃錯藥了！太恐怖了……

「好了，出去工作吧。」雷衍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走到辦公桌前坐下，打開電腦，不再搭理她。

陸小花愣愣地看了他半晌，輕飄飄地從辦公室出去，盒子握在手中像是一個燙手的山芋。

他到底想幹什麼？為什麼一覺醒來像是變了一個人，非但沒有追究昨晚的事，還送她禮物，這麼貴的禮物……

陸小花哆哆嗦嗦地戴上，倒是挺漂亮的，但是她該收下嗎，會不會太貴重了？

腦子亂糟糟的，一上午都在盯著那條手鏈發獃，直到顧淺春來找她。

「你檢查一下有沒有少什麼東西。」顧淺春淡淡地說，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眼中閃過一抹詫異，隨即便是嘲諷的冷笑。

陸小花打開包翻了一下，「沒有，謝謝你！」

顧淺春轉身徑直走出了辦公室。陸小花看了眼她的背影，覺得顧大美女除了高冷一點，心眼倒不算壞，討厭一個人都寫在臉上……

她看了下手機，好幾個未接，有陸小余打來的，有王萍打開的，更多的是來自雷衍。

陸小花給陸小余回了個電話，她剛剛起床，聲音有些沙啞，「你在哪？」

「部隊里。昨晚喝多了，回去有點晚，讓你擔心了。」

「你沒事就好，雷衍可是急壞了，到處打電話！他要出去找你，我讓他在家等，大晚上的，電話也不接，渝城這麼大，能上哪去找？」陸小餘責備的語氣，「到底出了什麼事？聽他的描述，像是你突然發神經鬧脾氣。」

陸小花在心裡暗罵了雷衍幾句，竟然背後詆毀她，真是太不要臉了。

「我跟他幾個朋友喝酒，他不要我喝，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強吻我，換你會不會生氣？」陸小花沒好氣地說。

其實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昨晚為什麼突然生氣，那個吻只是導火線，並非她生氣的真正原因……

陸小余嘆息一聲，幽幽地問，「你還沒看出來？」

「看出來什麼？」陸小花隨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雷衍喜歡你啊。」

「噗——」陸小花一口水噴出去，差點被嗆死，激動得站了起來，「怎麼可能！你不要胡說，怪尷尬的！」

周圍的人都轉頭看向她，陸小花意識到自己反應有點激烈，訕訕地坐下，手掌圈起圍著手機，壓低了聲音說，「他只是當慣了領導，喜歡管束人，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跟你說認真的。」陸小余嚴肅地問，「這個問題你已經不能再逃避了，他做得這麼明顯，早晚都要跟你說破。你得有個心理準備。我說，你對他到底有沒有意思啊？都跟人家同居了，你們到底什麼關係，理清楚了沒有？不能不清不白地跟一個男人同居呀。」

「當然沒有了！」陸小花毫不猶豫地說，「我是絕對不可能喜歡他的，別說同居，就算天天睡在一起，我也不可能喜歡他。我頂多是他的房客，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他也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就是這樣。」

他有喜歡的前女友，而她也對他沒感覺，只是兩人同居的原因是他的難言之隱，她心裡也是有苦難言。

陸小花話音剛落，便聽見身後響起杯子落在地上摔碎的聲音，她下意識轉頭看去。

小劉哆哆嗦嗦地站起來，硬著頭皮去拿了掃帚默默地清掃腳邊的碎片，看也不敢抬頭去看雷衍陰沉之極的臉色，心裡哀嚎，小花同志，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你趕緊地不要再說了……

***************************************************************************

雷衍處理完手頭的工作，倒了一杯水，準備到單向玻璃前看看陸小花在幹什麼。

手機響了一聲，是微博特別關注的提醒音，他的微博常年沒有一條更新，只轉發了一些軍事新聞、財經新聞。最近是因為陸小花，才時不時上去看一眼。

他想到自己送她那條手鏈，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那丫頭以為自己的微博沒幾個粉絲，沒人關注，什麼東西都往上面發，一定是拍了手鏈的照片發出去。

雷衍打開微博，臉上的笑容卻漸漸僵住。

——「被自己不喜歡的人纏著感覺好煩，還得住在一起，低頭不見抬頭見……#一小時刪#」

手指驟然收緊，他盯著那幾個字，彷彿要將手機屏幕看穿一樣，半晌才放下手機，眼中一片冷意。

辦公室外突然響起一道激動的聲音，他聽出是陸小花，聽不清她在說什麼，嚷嚷了一句又馬上沒了聲音。

雷衍走出去，打開門就看見陸小花背對著辦公室，坐在格子間里，壓低了聲音在講電話。他上前兩步，聽見她壓低的聲音傳進耳中，「我是絕對不可能喜歡他的，別說同居，就算天天睡在一起，我也不可能喜歡他。我頂多是他的房客，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他也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就是這樣！」

雷衍面無表情，直到有誰不小心摔碎了東西，陸小花才受驚地回過頭，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無聲地對視。

她的眼中閃過一瞬的慌亂無措，而後便是尷尬地掛了電話，站起身，「首長……」

雷衍扯了扯嘴角，大步走出了辦公廳。

陸小花愣愣地望著他的背影，從剛剛短暫的對視里，她感覺到他渾身散發著一股刺骨的冷意，透露著『誰都不要惹我』的訊息。

「我的小祖宗，你在幹什麼啊？」小劉扔了掃帚跑過來，一副頭疼不已的表情，「還不快追出去給老大道歉？」

「我為什麼要給他道歉，我又沒背後說他壞話。」陸小花不解地眨眨眼，他背後詆毀她發神經鬧脾氣，她都沒跟他計較！

小劉無奈地搖搖頭，扶額走開了。

****************************************************************************

下午，陸小花撐著下巴望著窗外的陽光，腦子裡和心裡都是亂糟糟的。

自己為什麼生氣還沒有想明白，雷衍又莫名其妙生氣了，最近整天怎麼這麼多煩心事，她只想每天開開心心地在操場上奔跑，訊亂！

眼角的餘光瞥見手腕上的鏈子，陸小花怔了一下。好端端的為什麼突然送她一條手鏈？難道是昨晚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用禮物向她道歉？

可昨晚走錯房間，歸根結底是自己的問題，他算是受害者，怎麼也輪不到他道歉吧？

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答案來，陸小花煩躁地揉了揉頭髮，手機響了起來。

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她漫不經心地接起，電話那頭響起一道男聲，「小花？」

陸小花愣了愣，隨即說，「你好。」

「我是高景，還記得嗎？」

陸小花想了想，哦，是前幾天在微信上告訴她，最近會有一個同學聚會的大學同學。

「當然記得了，老同學，找我什麼事？」

「同學聚會訂在今晚七點，泰和尚渡，小花你一定要來啊！男朋友也帶上一起過來！」

陸小花猶疑了一下，開玩笑說，「那好吧，晚上見，不過我沒有男朋友，只交一個人的錢啊！」

「哈哈，今晚有人請客！」

兩人寒暄了兩句，掛了電話，陸小花立馬在微信上問陸小余，晚上去不去同學聚會？

她倆一個班，既然叫了她，就一定叫了陸小余，消息還沒發出去，陸小余的消息就先過來了，「晚上同學會？」

「是啊，我剛收到通知，你去嗎？」

「當然去了，畢業之後就沒見過班上的同學了，聽說咱們輔導員也會去。」

「呃……………………」

陸小花發了一連串的省略號，表示自己的無語。

他們大學的輔導員馬駿，是一個剛從大學畢業，比她們大幾歲的男生，在渝大做助教，同時也是他們班上的輔導員。

作為陸小花人生中唯一一個追求過她的男生，她對他印象深刻。不過生為外貌協會的成員，她堅決沒有同意和他談戀愛，但也從沒有明確拒絕過他，保持著朋友的關係，方便自己走後門，開小灶，遲到早退甚至是曠課，馬駿都會想辦法替她掩過去。現在想起來，自己當時還挺渣的，利用人家對自己的喜歡，去謀取便利，卻又給不了對方想要的東西。

一直到下午下班，雷衍都沒有再回來。

陸小花取下手鏈，小心翼翼地裝進包里，準備晚上回家還給他。

總覺得他突然送禮物給她非奸即盜不安好心，還是不要佔小便宜為好。

走出軍區，陸小余的車停在門口，她拉開車門上去，還沒來得及說話，陸小余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她看了眼名字，如臨大敵，深呼吸一口氣才換了一種諂媚的語氣接起，「老公！」

陸小花瞥了她一眼。

「剛給你打電話了，易白說你在開會！我給你發信息了沒收到？嗯吶……小花叫我陪她逛街，我倆很久沒聚了，準備今晚一起吃飯！會晚點回來，你不用等我……不用不用，不用來接我，我會自己回來的……」

陸小余掛了電話，鬆了口氣，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陸小花忍不住調侃，「結婚的人真是不自由，連去個同學會都不敢告訴老公，生怕對方不同意，嘖嘖。不就是因為當時班上一大半男生都暗戀你嘛。」

「這不叫不敢告訴，而是考慮對方的感受，像你這種頭腦簡單的人是不會懂的。」陸小余不甘示弱地說，「你連別人喜不喜歡你都看不出來。」

陸小花嗤笑一聲，「喜歡是不需要看出來的，別人喜歡你就會告訴你，喜歡就是會說出口啊。」

「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將喜歡說出來。」

「反正如果我遇見自己喜歡的人，我就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他。」陸小花不太苟同她的話，也不想繼續討論這個話題，拍了拍方向盤，「好了快開車吧。」

*******************************************************************************

泰和尚渡是渝城很出名的私人會所，集酒吧和餐廳為一體，還有撞球、保齡球、麻將等各種娛樂設施。

兩人一到門口，就遇見幾個老同學，大家一起乘電梯上樓。

「今天請客的是我們輔導員誒。」其中一個女同學興奮地說，「當年真沒看出來，原來馬老師家裡這麼有錢！」

「其實想想也難怪，年紀輕輕能來渝大做助教和輔導員，肯定是家裡有關係的啊。」另一個同學說道。

大家突然想到了什麼，「馬老師不是喜歡小花嗎？」

大家紛紛將目光投向陸小花，陸小花瞪了一眼偷笑的陸小余，尷尬地扯了扯嘴角，「陳年往事，不要再提了呵呵！一會兒千萬不要在老師面前開玩笑啊，算我求你們……」

三樓是雅座區，微暈的燈光照在暗花的地毯上，由於是VIP區，每個包廂都十分隱秘，所有的門還都是玻璃的，但堅硬無比，外面看不到裡面，裡面卻能一清二楚地看到外面走廊上的一切，明顯滿足了有錢人需要的刺激感。

電梯門口立著牌子，指名了同學會包廂的路，大家順著箭頭走到走廊的盡頭，包廂的門開著，屋裡熱鬧非凡。

「咱們班的大美女們來了！」正在唱歌的一個男同學對著話筒嘻嘻哈哈地說道。

陸小花開心地和大家打招呼，闊別已久的面孔，同學之間的那種感情是和畢業以後在社會上接觸到的友誼完全不同的。大家有共同的回憶，聊起大學那會兒的點點滴滴，如同打開了水龍頭般滔滔不絕。其實上大學那會兒，陸小花的異性緣是班上女生中最好的，甚至連陸小余，出了名的大美女，公認的校花，也因為太有距離感又名花有主，而削減了大部分男生的熱情，只敢遠觀，不敢靠近。而陸小花恰恰相反，她長得不算很漂亮，但是性格隨和，又喜歡打球，和男孩子們都能玩到一堆。剛一坐下，大家就拉著她去喝酒划拳，陸小余則是和幾個女生坐在一起聊天，吃東西。

「你少喝點。」陸小余在旁邊扯了扯她的衣袖，擔憂地提醒。

陸小花滿不在乎地揮揮手，「沒事，我自己心裡有數，頭暈就不喝了！」

陸小余翻了個白眼，她心裡有數才怪，這人喝酒出了名的耿直，敬酒從不躲，罰酒從不賴，一首《將進酒》背得滾瓜爛熟。

手機「滴」的一聲響，微信消息，陸小余滑開屏幕，看著手機，嘴角露出甜蜜的笑容。

「我先回去了，你一個人沒問題吧？」陸小余拎包站起來。她只是想跟許久沒見的同學們見見面，喝酒唱歌都沒興趣，見過了，就該回家了，沒辦法，家裡有人催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