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彎彎見網友(一萬字)
時光飛逝,轉眼間已是一年以後。
陸彎彎過了這個暑假,就要上小學了。
早上上班,陸小餘一直在偷偷地瀏覽網頁,詳細地查看著,一邊做著記錄,將悉尼比較有名的幾所小學都參考了一下。
中午吃飯的時候,接到付小樂的電話,她的聲音十分興奮,「老娘終於順利畢業了!哈哈哈從此便是霸氣的女博士!」
「恭喜你呀女博士。」陸小余輕笑了一聲,端著餐盤在打飯。
「其實挺不想畢業的,讀書多好呀。現在要開始工作了,有點迷茫……」
「你不留校啊?」聽她的話,是這個意思。她的博導向來很喜歡她,一直都希望她畢業后能留在院里。
「當然。」付小樂一副得意洋洋的語氣,「老娘一個雙學位的金融博士,幹嘛要留在學校里教書,當然是要去稱霸華爾街,勵志做世界首富了。」
陸小余:「……」
「對了,我跟你說,你得管管你女兒啊。」付小樂突然一副生氣的口吻,「她這幾天有點不正常,一直在手機上看一些化妝打扮的視頻,今天還偷偷用了我的口紅!!」
「都說很多遍了,讓你不要偷看人家的手機,小孩子也是有隱私的。」陸小余不以為然。在國外,五六歲的小孩開始有了愛美意識想要打扮,這是很正常的。何況自己的女兒是童星,很多時候廣告需要,都會化一點淡妝。
「呵呵,如果不是我這麼關心她,你可能永遠也不會發現她這周六要去見網友吧??」付小樂冷哼一聲。
陸小余停下了腳步。
「什麼?」她皺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剛看到她和一個網友約定周六見面,還沒看到地點和具體時間,她就進來了,我就趕緊放下了手機。」付小樂訕訕地說。
陸小余捏了捏眉心,就算悉尼的教育如何開放,五六歲去見網友,都屬於問題女孩了啊……
「知道了。」陸小余無奈地說,「這周末就不讓她過來你家了,我會好好教育她的。」
每周末都是陸彎彎去付小樂家的日子,周一到周五,跟在她身邊。
掛了電話,陸小余有些苦惱地在心裡暗嘆一聲,心不在焉地端著餐盤朝著桌子走去。
「vera,這邊來坐!」幾個男同事熱情地招呼她。
陸小余收回思緒,看見了其中的莫經理,眼中閃過一抹尷尬,牽起嘴角笑了笑,然後說,「我還有些工作沒完成,只能回辦公室吃了。」
說完,她逃也似的走出了餐廳。
這個莫經理最近一直在追求她,她躲避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和他坐在一起吃飯!
再次被拒絕的莫經理,仍舊有些失落。身邊的幾個同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是算了吧,她太高冷了,我覺得你倆肯定沒戲,不如去追隔壁公司的linda吧?長得也不錯……」
莫經理瞪了他一眼,「我可不是那種見誰好看就追誰的男人。」
同事不以為然,「得了吧,公司和周圍公司那些追她的男人,哪個不是因為她長得漂亮啊?不過再漂亮又有什麼用,女人上了三十就大打折扣了。我看過她資料,今年二十九了,而且她還單身帶著一個五歲的女兒……」
離開的陸小余當然沒有聽到背後的這些不屑議論。
端著餐盤走進辦公室,同組的外國女同事便興奮又八卦地抱著一束花過來,「vera,又是你的花!」
陸小余有些尷尬地接過,這已經是這周的第五束了,送花的人沒有留名,但應該是同一個人。她告訴過同事們都不要簽收,可是每天一進辦公室,依然有花雷打不動地出現。
同事跟著她走進格子間,坐在她對面,托著臉八卦地問,「是不是莫經理啊?我知道他最近在瘋狂地追求你。」
陸小余用嫻熟的英文回答她,「如果是莫經理,他會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
同事笑了起來,本還想跟她聊幾句,外面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站起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vera,我們部門晚上聚餐,之前每次你都有借口不來,今晚是lucy的送行宴,你一定要參加哦。」
陸小余想到lucy從她進公司以來一直都對她多有幫助,猶豫了一下,答應了。
「哈哈,知道你要去,咱們部門的男同事得高興瘋了吧。」她挪揄了一句,不等陸小余瞪她,溜了出去。
臨近下班的時候,格子間的女同事們陸續開始打扮起來。
「vera,把你的睫毛膏借我用一下,我的忘在家裡了。」鄰桌的女同事rose探出個頭來,沖她吐吐舌頭。
陸小余從包里找出睫毛膏遞給她,忍不住好奇地說,「我覺得你們今晚好像格外隆重……」
rose坐著轉椅移到她身邊,雙眼蹭蹭地冒著亮光,「你不知道嗎?今晚lucy的男朋友和他的大學室友也會來參加歡送會,他男朋友家是挖石油的,據說這個室友家也是名門望族富N代呢,上司公司總裁!最重要的是……我們在lucy手機上看了照片,長得好帥,嘿嘿。」
看著這丫頭臉上的崇拜之情,陸小余嘴角抽搐,哭笑不得,隨即露出一臉壞笑,「所以,你們這是在爭著擠著想嫁入豪門了?」
「哎呀哪個年輕女孩不想呀,vera你年輕的時候難道就沒做過這種夢嗎?」
陸小余在電腦上敲著字,聞言手指一頓,轉頭怒視她,「滾滾滾,我現在也很年輕好嘛。」
rose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然後坐回自己的座位繼續化妝了。
下班,三五成群的人站在大廈門口,等著有車的同事從車庫裡把車開出來。
她們這家公司的老闆據說是個華僑,愛國情節很重,所以公司里基本招的都是中國人。一共有六輛車子,大家依次上車,輪到陸小余的時候,好死不死剛好莫經理的車開到她面前,周圍一陣起鬨的怪笑。
陸小余往後面站了站,讓rose先上車。
「你饒了我吧,莫經理會殺了我的。」rose笑嘻嘻地將她往前推去,「快上車啦,別耽誤時間了。」
莫經理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微微側身望著她笑。
周圍的同事不停地勸著她,再繼續僵持下去,就顯得自己太小氣了。一個部門的同事,並且是自己的上司,還是別得罪的好。陸小餘一咬牙,硬著頭皮上車了。
後座已經坐了三個人,只剩副駕駛的位置,陸小余坐上去,覺得渾身不自在,如坐針氈,將頭扭向窗外。
車裡有股淡淡的車用香水汽車的味道,放著輕音樂,卻依舊不能讓她精神放鬆。有件事她沒有和任何人說,上周五的晚上,她加班到九點,離開的時候碰到莫經理。他知道她沒吃飯,非要拖著她在公司附近的西餐廳吃晚餐——「昨天的工作總結小組會議你請假了,有些工作上的問題,正好吃飯的時候和你聊聊。」
這句話,讓她不得不答應。
點好餐,她便開門見山地直接問,「莫經理,是我哪裡工作沒有做好嗎?」
「一個女人,工作做得好不好有什麼關係?找個可以依靠的男人才是最明智的。」莫經理目光深深地看著她,意有所指地說,「你一個未婚媽媽在國外獨自撫養女兒,實在太辛苦了。一定是上一段感情失敗,才導致你對婚姻失去信心的吧?其實你不應該一棍子打死所有人,這世上還是有好男人的——」
「莫經理!」聽他越說越離譜,生怕他說出什麼露骨的話,今後在公司見面尷尬,她連忙拎包站起來,臉色僵硬地說,「我想起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vera,你這種性格在職場,是要吃很多苦頭的。」身後響起莫經理淡淡的嗓音。
她握著門把的手指一頓,然後毫不猶豫地推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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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的地點是悉尼有名的西餐廳,一下車,rose就上前挽住陸小余的手臂,興奮地說,「這家餐廳好難訂位的,我們今天真是沾了lucy的光。聽說他男朋友的那大學同學是這家餐廳的老闆。」
「是嗎,那祝你早日成為老闆娘。」陸小余調笑地和她說。
rose挺了挺胸,自信地一撩頭髮,「除了你,我可是咱們部門長得最好看的,你年紀太大了,又有小孩,今晚最有希望獲得大總裁青睞的,當然是我了。」
女人一到了二十九歲,就是很敏感的年齡,最怕聽到別人說自己老。不過她和rose相處了一年,知道她是個口無遮攔的人,並沒有惡意,便也沒有生氣,笑笑轉移話題,再多聽兩次她可受不了。
落座的時候,大家讓出了莫經理身邊的空位,rose笑嘻嘻地將她往他身邊推。
同事們都想撮合她和莫經理。在眾人眼中,莫經理單身未婚,長得還行年薪三十萬,放相親群眾里一放絕對是搶手的熱門人物,能看上她一個帶著孩子的二十九歲女人,這是她的福氣。所以根本沒人相信她的拒絕是出自真心,都認為她是害羞。
正僵持著,三個人從門外魚貫而入。
lucy金色大捲髮,挽著一個文質彬彬的男人,兩人親昵地有說有笑。遠遠看見這桌同事,舉起手臂揮了揮。
他倆幸福登對,但大家的目光重點卻在他們身後——
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身著暗色條紋的襯衫,薄唇緊抿,帶著一股讓人難以靠近的疏離冷漠。
「我的天,我對他一見鍾情了!」rose捂著胸口靡靡地低喃。
莫經理嫉妒地輕哼一聲,將身邊空位的椅子拉開了一些,「vera,快坐下。」
見陸小余半天沒有動靜,抬頭望去,她竟然也同樣目不轉睛地望著那個男人。
此刻的陸小餘十分的震驚與詫異。
居然是他?
原來他就是Lucy的大學室友,那個令部門女生們爭相競逐的男人。
這個世界還真是小啊,飛躍了海平線,還能在異國相遇。
陸小余扯了扯嘴角,暗嘲地苦笑,而後很快便收回了思緒,面色如常。
趁著rose走神的間隙,她從她手中抽走的椅子,坐下去。
rose看了她一眼,現在一心只想搭訕那個大學室友,哪還有心思管她和莫經理,她愛坐哪就坐哪。
lucy走到桌前,向眾人介紹了她的男朋友林逸,然後將同事們一一介紹給林逸。
說到陸小余的名字時,林逸的眼中閃過一抹異樣,多看了她好幾眼,嘴角帶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轉頭看向他身後的男人。
lucy趁機說,「雷崢,vera我就不用介紹了吧,你倆熟到不能再熟了。」
陸小余面色一僵,極不自在地扯出一抹笑容。早知道雷崢就是林逸的大學室友,她就不會來參加這個歡送會了。
「原來你倆認識啊?」rose在一旁沖陸小余使眼色,暗示她將自己隆重介紹給雷崢。
陸小余被她的手指戳得胳膊生疼,只好無奈地開口說了一句,「雷崢是我大學同學。雷崢,這是我同事rose。」
「你好。」rose笑著伸出手去。
雷崢沒有和她握手,眼皮抬起看了一眼陸小余,嘴角動了動,似笑非笑的,「是嗎,只是大學同學?」
陸小余沒有回答,端起水杯不停地喝著,掩飾尷尬。
rose訕訕地收回手,自我打圓場地轉移話題,「這麼說,vera和林逸也是大學同學了?」
「不是的,我和雷崢是在美國讀研的時候成為的大學同學。」林逸頓了頓,望著陸小余笑,「我倒很想是vera的大學同學呢,真想親眼見識一下他倆大學時的傳奇愛情故事。」
陸小余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如坐針氈,離開也不是,留下又煎熬。
餐桌上一陣詭異的沉默,她垂眸盯著水杯,卻能感覺到眾人各異的目光在打量著她……
好在,這時服務生推著餐車過來,打破了這僵住的氣氛。
lucy帶頭轉移話題,眾人也識趣地沒有八卦下去,除了rose和莫經理的臉色不太好看之外。
雷崢走到rose面前,禮貌地問,「可以跟你換個位置嗎?」
「……哦……」rose情緒低落,端著水杯走到了莫經理身邊的位置去。
雷崢在她身旁坐下,一股壓迫感瞬間包圍了她。
陸小余喝了一口水,壓下心頭的煩躁,然後低頭玩手機,一股不想和人說話的姿態。
她半遮著,給付小樂發了條簡訊,讓她打電話給自己,幫助她離開。
可是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她的電話,這時聽見雷崢說,「你怎麼還是這樣,跟你說了很多次,吃飯的時候不要玩手機,影響消化。」
帶著責備的嗓音,更多的寵溺,話音剛落,他便將切好的牛排放進她面前的盤子里。
「真是活久見……」林逸忍不住感嘆一聲,「大學那會兒,多少女生喜歡雷崢啊,可他對誰都是一副冷漠的樣子,脾氣又臭得要死,別人都是有賊心沒賊膽了。我只知道他有喜歡的人,一直喜歡著,可是親眼看到他這個樣子,又是另外一番感受了……」
陸小余終於受不了地放下刀叉,「不好意思,我去洗手間。」
幾乎是落荒而逃地從餐桌離開。
如果是以前,她聽到這些話,心裡一定又感動又帶著甜蜜的痛苦,甚至會幻想和他複合。可是她的心裡早就只有另外一個人了……
腦海里不由得冒出那張臉,絲絲痛苦如同絲線纏繞在她心頭。
出來得太急,手提包還在包廂里,陸小余不得不又回去。
本打算拿了包便借口走人,就算同事們覺得她掃興也無所謂了。
可是一推開包廂的的門,便正對著牆壁上的液晶電視,上面正在播放一則訪談節目。
陸小余獃獃地站在包廂門口,望著屏幕里那張久違的臉。這一年來,她刻意迴避他的所有消息,甚至不敢看手機新聞和電視,就怕無意間看到他。可即便如此,思念的心痛依然常常在失眠的午夜困擾著她。
他穿著黑西裝,深色的襯衫,領帶打得筆挺,雙腿微張地坐著,兩手隨意地放在膝蓋處。沒有看鏡頭,側臉是刀裁細雕的精緻。
「董先生去年消失了大半年,直到今年才逐漸又回到了大眾的視線,您去年是在養精蓄銳嗎?」記者問道。
董郁庭微微一笑,還是她所熟悉的那種溫和笑容,陸小余恍惚了一下,然後聽見他回答,「去年,發生了一起車禍,在醫院躺了半年。」
淡淡的口吻,不禁是記者震驚,連同屏幕前的陸小余也如遭雷擊一般猛地定住,身體里的血液迅速躥進大腦里。
他發生了車禍?是什麼時候的事?竟沒有一個人告訴她……
「嘖嘖,身材真好,穿著西裝都能讓人想撲倒。」外國的女同事口無遮攔地說,「一看就是在床上很帶勁的男人,這種有錢長得帥床上功夫又好的男人,簡直是極品啊。」
「董郁庭嘛。」rose掃了一眼電視,不以為然地說,「他家是紅三代,渝城的第一大家族,無論哪個方面都是無可挑剔的。在渝城誰都知道他,可誰也不敢宵想他。他是神一樣的存在,我們這些凡人也只敢在夢裡接近一下他。」
她說完,眼角的餘光瞟見陸小余臉色蒼白地站在門口,目光直勾勾地盯著電視屏幕,嗤笑一聲,「美人難逃帥哥關吶,連vera都被迷住了。」
見陸小余仿若未聞,只是一眨不眨地盯著電視,眼圈漸紅,她上前去將她拉到餐桌,「醒醒吧vera,你更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一個二十九歲半老的女人,還帶著孩子,出去說她想嫁給董郁庭,別人肯定會以為她瘋了。
可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rose那句『你更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陸小余獃滯地坐下,如同失去了魂魄。她說得沒錯,誰都有可能和他在一起,除了她……
她這麼自私,傷了他的心,他不可能再原諒她了。可是原不原諒又能如何?在外婆去世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和董郁庭是從此要天各一方了。
她的痛苦誰又能明白?明明深愛卻不得不放手,進一步飽受親情的折磨,退一步飽受愛情的折磨,她選擇了放棄和董郁庭的婚姻,是因為不想和他在一起,卻無時無刻不帶著對外婆的愧疚不安,不想讓他碰自己,不想看見他,這樣的互相折磨,還不如暫時分開。
這一年來,她逐漸從那件事里走了出來,也一直在試圖查詢外婆突然要她離開董郁庭的原因,可一直都沒有進展。唯一令她開心的事,就是終於和女兒在一起了,在悉尼,單身未婚的媽媽並不會遭受歧視,沒有父親的小孩也不會在學校里受人非議。
陸小余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嘴裡卻瀰漫著酒的香氣。她定了定神,發生大家面前的水杯都已經換了,換成了紅酒。
略帶苦澀的液體滑進喉嚨里,彷彿有舒緩情緒的功效。她連喝了好幾口,胸口那深深窒息感終於平靜了許多。
「vera,你可真能喝。」rose咂舌地看著她又是將一杯飲盡,一邊給她倒酒,一邊讚歎道。
她發覺了陸小余心情很不好,恐怕在座的所有人都發現了。是因為雷崢吧,她八卦地想,聽了林逸的話,她猜想陸小余和雷崢曾經刻骨銘心地相愛過,並且很顯然,雷崢現在還愛著她,看她的眼神十分不同。那陸小余的孩子,是不是就是雷崢的?
rose忍不住朝雷崢看了一眼,卻見他臉色鐵青,走過去將電視關掉,回到座位后,一直用冰冷的目光望著陸小余,甚至帶著憤怒,那是一種愛恨交織,說不清楚的眼神……
陸小余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腦袋越來越沉,眼前的人影也開始晃動起來。都說借酒消愁,其實是騙人的,身體喝醉了,搖搖晃晃甚至腦袋變得沉重,可是藏在心裡深處的東西都會在此時毫無招架之力的時候跑出來。她趴在桌子上,將臉埋進臂彎里,閉上眼睛眼前全是曾經和董郁庭幸福的畫面,他溫柔的笑容,調戲她的話語,生氣時擰緊的眉,還有幼稚耍小孩脾氣的他。
她真的很想他。
「vera喝醉了,我先送她回去。」莫經理突然站起來,一手摟住陸小余的肩,一手架起她的胳膊。
「放開她。」一道冷冽的聲音響起。
雷崢站起身,臉色陰鷙,看著莫經理碰到陸小余肩膀的手,目光一寒,彷彿要殺人的樣子。
莫經理今晚也喝了不少酒,膽子不小,絲毫沒有懼怕地收回手,冷笑道,「你沒看見她心情不好嗎?都是因為你的出現。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她排斥你,她不會想讓你送她,你要有自知之明。」
雷崢的目光冷到極點,拳頭漸漸攥緊。
「我說,讓你放開她。」他一字一句地說,渾身散發著可怕的戾氣。
莫經理還想跟他爭執,lucy連忙站出來打圓場,「莫經理,就讓雷崢送vera回家吧,他倆很久沒見了,可能需要談談,咱們這些外人給人小兩口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嘛。」
她的話令莫經理臉色一僵,如同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
走神之際,雷崢已經上前推開了他,冷不防地推得莫經理后跌幾步差點摔倒在地。
雷崢抱起陸小余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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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崢今晚也喝了酒,沒有開車,將車子停在餐廳的車庫裡。
讓餐廳經理替他叫了輛車,走出餐廳,悉尼的晚上有些冷,他又轉頭對經理吩咐道,「拿條毛毯過來。」
經理忙不迭去找來了毛毯,雷崢將懷裡的人大半個身子包裹住,然後上了計程車。
他將她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腿上,目光沒有從她的臉上移開,對司機報出了她家的地址。
車內光線昏暗,只有路燈透進來的光線,落在她的臉上,明明滅滅,虛幻的美麗。
雷崢突然很希望時間停留在此刻,她就一直這樣乖巧地躺在他懷裡,他可以一直看著她,不吵架,她也不躲著他,這樣簡單又柔和的氣氛相處著。
雷崢心裡苦澀,不禁伸出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
有多久沒有這樣仔細地看她了?一年前,她帶著陸彎彎來了悉尼,他從付小樂的嘴裡才知道她外婆去世了。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心懷內疚,不敢面對她。外婆的死,他脫不了干係……
可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沒有想到自己的那些話會將外婆刺激成那樣,若是知道外婆是癌症晚期,他絕不會找她說那一番話。
慶幸的是,當時只有他和外婆兩個人,沒有人知道他曾找過外婆,陸小余也永遠不會知道,他才是害死外婆的間接兇手……
雷崢抱緊了她,陸小余被他勒得不舒服,嘟囔了一句,然後轉了個身,換了一個自以為更舒服的位置,然後繼續睡,眉頭自始至終都沒有舒展過。
雖然事情沒有按照他所預想的發展,還害得外婆去世,不過總算是讓她離開了董郁庭。想到這裡,雷崢的心裡算是好受了一些。其實外婆是癌症晚期,就算沒有這件事,也撐不過幾個月了,他背負了這麼久的內疚感,直到現在才來找她,也算是給自己贖罪和守孝了。外婆不會怪他的。
雷崢摸了摸女孩兒毛茸茸的頭髮,軟軟的。他聽見她嘴裡又嘟噥了一句什麼,忍不住俯下身將耳朵湊近,「你說什麼?」
陸小余沒有再說話,繼續沉睡著,顫抖的眼瞼上泛著一點濕意。
他知道是因為董郁庭,她今晚的反常,心情低落,通通是因為董郁庭。
雷崢握緊拳頭,臉色陰沉了一瞬,隨即便收斂了眼中的寒意。
一年時間能夠讓她忘記自己,也同樣可以讓她忘記董郁庭。他會等。這麼久就等過來了,他倆原本是那麼幸福的一對,幾乎所有人都祝福、都覺得般配的一對,他倆本就該在一起,結婚,組建家庭,孕育孩子。雖然經歷了很多變故,但他相信兜兜轉轉,陸小餘一定會回到他身邊。
「董郁庭……」她突然念出一個名字,溫熱的氣息噴洒在他耳邊,卻令他瞬間被凍住……
「先生,到了。」司機用英文說。
雷崢深呼吸一口氣,從皮夾里抽出幾張錢遞過去,然後僵硬地抱起陸小餘下車。
他的手指幾乎要將她的骨骼都捏碎,氣急敗壞的力道。那三個字,如同火辣辣的巴掌狠狠抽在他的臉上,又痛又難堪。
「嗯……」陸小余在夢裡無意識地痛呻一聲,腦袋往他懷裡靠近了一些,手指想要抓緊他的衣袖,卻無力地垂下。
雷崢沉默了半晌,終究還是鬆開了力道,小心翼翼地抱著她,往電梯走去。
他說過,他會等。他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一點點將董郁庭留給她的痕迹逐一抹去,將她變回那個屬於他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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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她包里找出鑰匙,一串有五六把。雷崢單手托著她,吃力地一把一把試鑰匙。
突然,門從裡面打開了。
一個小腦袋探出來,圓溜溜的眼睛打量著他,然後目光轉向他懷裡的女人,眉頭一皺,小臉上露出生氣的神情,「喝酒了,好臭。」
「彎彎。」雷崢目光幽深地望著她,這張稚氣的臉出落得越來越漂亮,聽lucy說她已經是悉尼小有名氣的童星。
「唔,雷崢叔叔。」陸彎彎打開門,將用來查看貓眼的小凳子搬開,示意他進來。
雷崢抱著陸小余進去,她家沒有男士的拖鞋,他便脫了鞋光腳踩在地板上。
陸彎彎領著他去卧室,剛將陸小余放下,陸彎彎就說,「雷崢叔叔,已經很晚了,就不麻煩你照顧我媽媽了,我自己來。」
她是在委婉地趕他走。
雷崢目光一閃,不由的轉頭看她,小女孩長高了不少,細長的腿,穿著緊身的褲襪,白色的卡通衛衣,小裙子,頭髮梳成一個可愛的包子頭,一雙大眼睛鑲嵌在她圓圓的臉上,像是一團透著奶氣的糯米丸子,可愛得任人看見了都想抱著親上一口。
「彎彎,叔叔有話和你說。」很久不見,雷崢不由得想拉著她的手坐下,跟她談談心。
陸彎彎後退了一步,避開了他的手,然後搬了個小矮凳坐在他面前,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雷崢呼吸一滯,沉默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說,「好久不見,彎彎跟叔叔生疏了,以前最愛抱著我撒嬌。」
陸彎彎兩隻小手攪在一起,有些彆扭地開口,「我已經長大了。」
雷崢失笑地看著這個五歲的『大姑娘』,注意到她低著頭時眼睛往下看,眼皮上塗著亮閃閃的東西。
而她身上還背著粉紅色的小挎包,看樣子是剛剛到家。
雷崢不由得眉頭一皺,「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還有,小孩子是不可以化妝的,知道嗎?」
「我剛拍完廣告,悠悠阿姨送我回來的。」
話音剛落,她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陸彎彎打開小粉包,摸出手機,看見上面的號碼臉上露出笑容,和面對雷崢時禮貌客氣的笑容完全不同。可也只是一瞬,然後她便板起了面孔,接起電話沒好氣地說,「不是告訴過你沒有緊急的事情不可以給我大電話嗎?有事發微信!」
不知道電話里的人說了什麼,她再也綳不住地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跳了起來,「真的?」
說完,又意識到自己好像太激動了,輕咳一聲掩飾,然後盡量用平淡的語氣說,「哦,那好吧。」
掛了電話,見雷崢目光幽幽地看著自己,陸彎彎眼珠子一轉,沖他笑道,「雷崢叔叔,沒有其他的事你就先走吧,很晚了。」
她趕他離開的急切,十分迫不及待。
雷崢看著她明顯在打鬼主意的面孔,那機靈的神情跟董郁庭一模一樣。心裡不由得狠狠一沉。
這小孩簡直是白眼狼,他從小當她是親生女兒,對她呵護有加,一年不見,她竟然趕他走。
雷崢心裡煩躁,臉上的笑容也消褪了下去,半眯的眼眸透著不悅。
「雷崢叔叔我就不送你了——」
陸彎彎的話還沒說完,雷崢便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將她往浴室的方向扯。
他冷著一張臉,很是可怕。
陸彎彎嚇了一跳,隨即叫了起來,「雷崢叔叔你幹什麼啊,好疼啊!」
「把臉洗了。」雷崢不耐煩地說,「小小年紀化什麼妝?你媽很缺錢嗎,這麼小就將你往娛樂圈送。」
他一手抓著她,一手扯下毛巾,打濕了便往她臉上抹。陸彎彎偏頭避開他的毛巾,卻被他強行按著頭桎梏著,硬是將她臉上的妝洗了個乾淨。
他一點都不溫柔,毛巾抹得她臉疼極了,陸彎彎又委屈又生氣,拚命掙扎,「你又不是我的誰,憑什麼管我啊,真討厭!」
雷崢心裡的火苗蹭蹭躥起,冷眼看著她被毛巾擦得泛紅的臉,和帶著控訴的眼睛,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硬是沒有落下。
雷崢緊緊擰著眉,生氣地說,「陸彎彎,你在娛樂圈跟著那些虛偽勢力的大人都學壞了,以後不準再去拍廣告接戲了,知道嗎?明天我就和你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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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快樂啦,節日加更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