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彎彎喜歡叔叔嗎？

董郁庭的額頭上爆起細小的青筋，手背上也有，他的聲音沙啞，「你這些胡說八道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我知道你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為什麼你每次都這樣，只要遇到一點事，第一個想要放棄的就是我？」

陸小余用力去掰他的手指，手腕快要被他擰斷。肯定是太疼了，她的眼前才會冒起霧氣，「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我要和你分居。」

「陸小余，我在你心裡就這麼不重要，這麼可有可無？」

她抬起頭，對上他失望的眼眸，胸口一陣悶痛。

束之高閣的心，防線被他的目光瞬間擊破，陸小餘聲音哽咽，「外婆走時的願望，是讓我和你離婚。」

握著她手腕的手猛地一顫，董郁庭的目光漸漸凝起。

「她是被我氣死的，被我不肯離開你氣死的！」陸小余幾近崩潰，沉痛地望著他，「醫生說了，她原本還有半年的生命，半年時間，說不定治療效果好，她還能康復！」

滿心的愧疚不安讓她心如刀割，陸小余幾乎是在哀求，聲音顫抖，「我們分居好不好？讓我冷靜一段時間好不好？我求你了，我……我真的沒有辦法……面對你。」

她低聲下氣，卻是求著他放手，董郁庭看著她沒有半分血色的臉，心痛又煩躁，「冷靜一段時間，然後呢？然後你就能面對我了嗎？」

「然後……」陸小余無所適從，心力交瘁，閉了閉眼，機械而麻木地說，「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如果——」

「夠了！」董郁庭的臉色發青，彷彿知道了她想說什麼，粗暴地打斷了她，「我們今天不要再談這件事了，我送你回家，你好好休息，外婆為什麼會突然要我們離婚，我一定會查清楚。」

說著便俯身強行扣上了她的安全帶，一腳踩下油門。

「董郁庭，你是想逼死我嗎？」陸小余紅著眼睛看著他，他卻像是沒有聽見，將油門轟到了底，側臉的線條緊繃而冷凝。

有一瞬間，陸小余甚至覺得若是能這樣死了該多好，一切都解脫了。她閉著眼睛，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可她卻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咚！咚！咚！

緩慢又沉重，一下一下，然後才是痛楚，很細微卻很清晰，慢慢順著血脈蜿蜒，一直到心臟，痛不可抑，痛得連氣都透不過來。

她有些茫然地望著窗外，多希望這只是一個夢，只要醒來，一切都安然無恙。可是她沒有辦法自欺欺人，眼淚漸漸幹了，臉上綳得發疼，眼睛幾乎都快睜不開，四周的天色慢慢黑下來，路燈亮了，車燈也亮了，夜色如此綺麗，彷彿是一種毒，而她陷在九重地獄里，永世不得超生。

213

付小樂打來電話，是董郁庭接的。

「麻煩你幫忙照顧一下彎彎，我待會兒過來。」

「彎彎這邊有我，你不用擔心。」付小樂說，「你還是多陪陪小余吧。」

「我待會兒就過來。」董郁庭像是沒聽到她的話。

「……那好吧。」付小樂無奈地說。

掛了電話，他走到窗前點了支煙，手指不停地滑動著打火機的蓋子，滑開又關上，關山又滑開，重複著，緊蹙的眉心透露著此刻的煩躁。

浴室嘩嘩的水聲。

陸小余站在浴缸前，有些發愣，眼前越來越濃的霧氣，眼睛里也泛著厚厚一層霧氣。

誰能告訴她，她該怎麼做才是正確的？外婆的死如同一條跨不過的湍急的河，無邊無垠地橫在她和董郁庭之間。

她當然也知道事出有因，知道其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甚至是產生了誤會，但無論如何，外婆都是因她而死，如果當時她能暫時答應她，就不會發生這個悲劇。

陸小余緩緩蹲下身，額頭抵在浴缸邊沿，痛苦地捂著悶痛的胸口。

身後的門突然打開，董郁庭的腳步踩在浴室的地面上，發出水花濺起的聲音。

下一秒，她便被他打橫抱起，瞬間收回了思緒。

陸小余看見浴缸里的水早已放滿，水溢了一地，甚至流到了卧室去，收回視線，便對上董郁庭繃緊的下巴，看不見他的眼眸，卻能感覺到他渾身散發的寒氣。

他抱著她大步走回卧室，將她往床上一扔，居高臨下盯著她來不及收回眼淚的雙眼。

「睡吧。」半晌，他只淡淡地吐出兩個字，而後走進浴室關了水，大步離開了卧室。

……

付小樂接到董郁庭的電話時，正帶著陸彎彎在肯德基吃東西。

「可不可以幫我們照顧彎彎兩天。」他的聲音有些無奈，「她情緒很不好，我不放心走。彎彎也不適合看到她現在的樣子。」

「沒問題。」付小樂看了面前的小女孩一眼，「我會好好照顧她的，你陪陪小余吧。」

剛掛了電話，一直低著頭默默將薯條往番茄醬里蘸的陸彎彎抬起頭，葡萄一般又圓又深的眼睛望著她，小聲問，「是那個叔叔嗎？」

付小樂摸了摸她的頭，「彎彎喜歡叔叔嗎？」

陸彎彎沒作聲，又將頭低了下去。

付小樂看著她無聲地嘆息，四歲不到的小女孩，相比同齡人早熟了許多，真是令人心疼。自己四歲的時候，還是父母掌心的寶貝，無憂無慮只知道看動畫片和吵著買公主裙呢。甚至後來父母過世，她被許景恆領回了家，那個男人寵她，是寵得喪權辱國，所有人都看不下去的。

付小樂有些微微的失神，直到陸彎彎將蘸了番茄醬的薯條喂到她嘴邊，「小樂阿姨不要難過了。」

小女孩自己眼睛里還蓄滿淚水，閃閃爍爍的隨時都要掉下來，卻在故作堅強地安慰她，以為她跟自己一樣，在為外祖母去世而難過。